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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岁月|从支疆到援藏

2023年04月21日 14:19:49 来源:平阳县融媒体中心

  作者:刘少文 编辑 王秀华

  1975年,27岁的我还未成家。自1966年离开平阳,我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通用机械厂整整工作了十个年头。1975年,自治区组织新疆对口支援西藏阿里地区建设,热血沸腾的我报名了。按技术工人条件遴选,我们厂有三人获批,另两人是倪敬信、霍永贤。

  这批援藏人员有32名。因阿里地区属边境,临出发前,我们要前往乌鲁木齐市炉院街的西藏阿里办事处办理边防证。在这里,我们领到了皮大衣、大头鞋、皮帽等装备,并集中学习民族政策。

  从乌鲁木齐到阿里,要先到南疆叶城——路程1500多公里,汽车要跑一个星期。公路路况差,遇到“搓板路”,人的肠胃都能被颠得翻过来。汽车经过托克逊、吐鲁番、库尔勒、阿克苏和巴楚三岔口。巴楚三岔口属兵团农三师范围,当年上海市、温州市知青就是被分到此处。这里连喝的水都是苦的,我很庆幸自己当年没有被分到农三师。之后,汽车经过喀什、阿图什等地,终于到达新疆西南边城叶城。

  叶城因叶尔羌河得名,号称“昆仑第一城”,是新藏公路线的起点。叶城也设有西藏阿里办事处。凡前往阿里的人和车都在这里进行登记报备,安排路上食宿。休息几天后,我们又开始长途跋涉,这回不走平地了,而是高原行。首先上的是库地达坂,海拔3000多米;其次是麻扎达坂,海拔4000多米。到了这里,个别人开始有反应了。他们脸色发白发青,嘴唇发紫,指甲塌陷,不过车上配有医生和氧气袋,很快处理了。我倒无事,我在水里能憋气两分钟,肺活量大。当天在兵站住下后,我还能与驻地战士打打篮球。汽车依旧每天翻爬,挨到界山达坂时,海拔已经有5000多米,有五名同志受不了,完全依靠氧气袋维持。到达驻地三十里营房时,在1962年中印反击战时建立的野战医院里,医生给做了诊断,让五位同志下山。

  我们终于到达西藏阿里地区驻地狮泉河镇。狮泉河是地区行政文化中心,所有党政机构都在此地。它只是一条不到百米、用砂石铺就的街道。街道两旁用石头堆砌的房屋与新疆建筑有些相似。有些房子是用土坯砌就的,墙体宽厚,大概是为了防寒。虽然粮站、礼堂、商店、公交、公安、军分区、海关等部门均分布在这条街上,但这里冷冷清清。我们住在招待所里。招待所只有两名厨师,一名服务员,商店里也只有一名营业员,只是所有商品到了这里都不加运费——中华香烟五毛八、牡丹五毛、大前门四毛二,茅台酒七元一瓶。最便宜的是牛和羊,一头牛60元,一只羊7元;宰好去了皮毛的牛45元一头,宰好的羊5元一只。不久,我和油运司机吕俊庭被分到门土煤矿。

  在阿里地区,终年被冰雪覆盖的冈底斯山主峰冈仁波齐峰直矗云霄,人们称之为“神山”。每年有不少印度信徒前来烧香朝拜。山脚下建有庙宇,附近还有天然温泉。就在这“神山”山脚下,坐落着世界上最高的煤矿——门土煤矿。它的第一个平巷洞口高度是海拔5105米。门土煤矿是上世纪70年代初发现的。我们去时,经过勘探、设计和施工,正待投产。它产有优质焦煤,是阿里地区重要的动力资源。

  阿里高原地处边境前沿,与尼泊尔、印度、巴基斯坦等国接壤,有解放军常年守卫。门土煤矿党委书记李锦同志亲自来接。我们在吉普车上聊了一路。他告诫我们要提高警惕,说我们将在矿里当民兵,参加军事训练,并说将配发半自动步枪、50发战备子弹。枪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我在原单位就是个民兵,参加过兰州军区1970年著名的“708”军事演习,打靶获“优秀”称号。

  对于我们的到来,矿上开了欢迎茶话会。这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援建人员,有医生、厨师、技术员。基地像四合院,从大门进入后,可以看到一排排有序的房屋。四周是用土干打垒的高大围墙,墙上设有射击孔。这里还建有岗哨亭,设有大操场,食堂、医院、商店、礼堂样样俱全。职工大约有五六百人,除援建人员外,几乎都是藏族人。我们被安排在上海、四川来的厨师的宿舍里,每天有人生火供暖、做饭烧菜。

  大家喜欢我,因我的琴声给他们带来了快乐。矿上组织宣传队,我毛遂自荐,专门负责宣传的李贵明同志喜上眉梢。他提供煤矿生活素材。我们合作创作了歌舞、表演唱、独唱、小歌剧、三句半、快板、器乐小合奏、诗朗诵等节目,同时协助排练。结合我的舞台经验,我们搞出了一套相当不错的节目,煤矿开业典礼那天受到了职工、领导的一致好评。地区领导当场指示,让宣传队到地区及农牧区进行巡回演出。后来,军分区领导也要求我们为退伍战士和入伍新兵办专场演出。后来临时创作排练的一些军人节目也受到了好评。

  次年,煤矿正式投产开工,我们从基地来到矿上。作为技师,我的任务是维修设备、带学徒。设备很简陋,一台C620车床、一台小台钻、一台牛头刨、一台小砂轮机。矿上实行三班倒,有维修任务时,我得随叫随到,即便是一些简单易加工的零件,我都认真干好。因设备损坏,我也下过矿井。矿井里琉璜味很重,又黑又潮湿。矿井里环境很差,不方便操作,通常我会要求把设备搬到地面来修理。我有三个学徒,两女一男,藏族。他们会讲汉话,但文化基础太差。对于他们的培养,我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手把手一个个教,一句句反复讲,就跟教一年级学生一样,今天教的东西明天仍得练习,真可谓和尚念经,不厌其烦。我给他们练习的基本都是一些废件。好在当时加工件不多,又无时间约束。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让他们学会使用游标卡尺、内径表等。他们学会操作后,工作都抢着干,我只要在一旁看着点就行了。我带学徒两年,临走前把自己所带的刀具、夹具、技术类书籍全留给了他们。

  高原生活枯燥无味,同志们的精神生活也很匮乏,加之高山气候变化无常,风雨雪霜时常侵袭,几乎每一位援藏同志都被折磨得吃不香、睡不好。矿领导还是很关心我们的,除了发高山补贴、营养品,还置办了小型放映机。我们可以在屋内的墙上放电影,只是放来放去就那十几部影片。领导也会发些扑克、象棋、跳棋等,供我们打发时间。让我至今难忘的一件事是:一名从喀什来的26岁青年李伟,头晚还和我们一起打扑克,第二天竟然意外离去。这么年轻的生命,真是让人惋惜。

  两年后,我回到新疆。国家给了我半年时间,带薪休息。我总觉身体不如从前。回厂后,领导对我多方照顾,安排我在汽车队工作。后来,我进了车队管理层,获得了“经济师”称号。我支边一辈子,最后在新疆退休,其中援藏的两年,使我终生难忘。

网络编辑: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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