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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湾村的天空

2023年03月14日 09:45:54 来源:平阳县融媒体中心

  本网讯(作者 陈士彬 编辑 王秀华)前几年,我与同事从山顶下山,看殿后村的油菜花。从高处看,在山里看,与在平地看,效果不一样的。

  石子路上长着苔藓。有时,路被油菜花覆盖着,我们只好从上墈跳到下墈,身上沾满花瓣,引来蜂儿盘旋。我觉得花在古老的石头上绽放是稀奇的事。这让我想到刘方平《望夫石》里的“佳人成古石,藓驳覆花黄”,佳偶良人成了一块块古石,苔藓除去了又长,花开了又败。古石落在幽静的山上,经受风雨霜雪磨练。它们的棱角有着光滑的气质。它们的表皮上有溪水流淌,有月色洒漫,有先人暂息的幻影。我面对大海,人在花海中行走,一步一步都小心,边看花边看石边看海,有时还会因为绊脚石的骚扰虚惊一场。

  我看到了李清照“花自飘零水自流”的情境。一小朵一小朵的油菜花,昨晚因风雨散落。叶子托着晶莹的雨滴,雪白雪白宛如珍珠,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这时的花异常干净、异常清晰,有点透明的样子,一朵一朵很有精神似的,含着香气,随水慢慢悠悠地离我们远去。比指甲盖还小的四枚花瓣,两两相对成十字形,围绕在花蕊身旁,如一首精妙的绝句。无数朵十字小花绽开,一嘟噜,再一嘟噜,连成一大片。说花瓣如诗,只是我的看法。在蜜蜂眼里,这花瓣是进食的餐桌。无以计数的花瓣餐桌,每一桌都铺好了明黄的桌布,等待贵客来访,迎来一阵阵响亮的“嗡嗡”声。

  中午,晴。金黄色起了反光,耀眼,成了一道风景线。香包含着暖气而来,进入我的鼻子。蜜蜂也兴奋起来,奏起曲子。我们也来凑个热闹,摆个pose,戴上墨镜,微笑。

  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被映得猩红。这是个绝佳的观花期,切莫错过!一层层油菜花静静地镶嵌在坡上,延伸至天边。蛙声、虫鸣声和草香、花香混合在一起,构成的多维元素空间笼罩着我们。风吹来,我们还能随时随地闻到山的香气。这时,你也许想唱“春天里百花开”……

  若是你感觉油菜花的黄千篇一律,那看别的也可以,任你自由。比如看石垒的墙、石筑的路;比如看垅田里犁耙水响、蝴蝶成对飞;比如看野葱、野油菜、红白马兰、麦娘、风轮菜、猪殃殃、老鹤草、小蓬草、小巢菜、水芹、铜丝草等,在坡上叫它们的乳名和诨名。春鸟也多,斑鸠的“哭雨声”“咕啯咕啯”,能引起人的乡愁;乌鸫的个头比麻雀大,全身黑,喙深黄,它们勇敢地在大地上徘徊。你还可以看太阳鸟、小麻雀、画眉、白头翁、伯劳鸟等。

  海湾村的房子大多在坡上,石砌的墙上偶尔布满爬山虎,附着苔藓,檐下嵌入两张合拢的瓦片,形似鱼嘴,为落水口。我佩服泥水工匠的想象力,造型设计竟以海鲜为主题。这里还有弓形的门台,上写“山花烂漫”等,颇有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味道。砖砌的民房刷新了,地面清洁,绿色塑料垃圾桶间隔摆放,柏油公路蜿蜒着,大客车缓慢而上。昔日的露天电影场显得古旧而狭隘。殿后自然村原有300多户人家,而今剩下的70多户,老人居多。

  红漆白墙、檐角高翘、门神威武的林家宗祠,里外堆积着旧船的板料。木板上锈迹斑斑,带着桐油味、咸腥味。几位木工师傅将它们锯成长的短的、方的圆的,涂上清油,制成茶几、桌子。据师傅介绍,长期被咸水浸泡的木料十分耐用。我想,假如能坐在这样的茶桌边,或许会感受到渔船在大海里乘风破浪的情形,感受到渔歌唱晚时的阵阵海风,还能领略茶香与海味结合所产生的奇特味道。

  风门岭,我早就在阁巷的《清颖一源集》里读到本族陈挺等人关于风门岭的诗。当时,我以为它在平阳坡南通福门那里,后来才知道在仙口,向东连跳头屿,向南通北山、殿后村。这条古道,过去通商,有诗,有营房。西湾各村的海鲜运到山外平原,全靠挑担的一步一步踏着石阶、冒着汗完成的。

  小时候,我见过解放军,还有那“豆腐块”被子、白的口杯、褐红色的皮带、军鞋、军帽、闪亮的五角星。后来,我约上同乡高中同学,提着进口三用机,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同学,看沙滩,看岩石,看岩洞,看浪,唱起流行歌曲。路人纷纷回过头瞧我们狂热的样子,说我们疯了。

  西湾有四个带“沙”的地方。跳头北山一沙、二沙、三沙、四沙,从东向西延伸,每一个沙地就等于一湾。这些湾是由大平洋、东海与鳌江的水相撞,日久天长形成的沙湾,与南麂小沙岙、大沙岙相似。这里至今还保留着闽南话。渔民的祖先是从福建迁来,以打渔、农耕为生。

  海湾,使我不得不想起公元前350年——秦孝公迁都咸阳,从此咸阳成为华夏第一都。在《史记》中,司马迁认为咸阳位于渭水之北,九宗山之南,山水俱阳,“咸”是都、全的意思,故名咸阳。我脚下的大地,近乎咸阳风水宝地,亦有二阳,鳌江之北,古盘山之南。水是财源,山是依靠。你瞧,海湾村被这么多水萦绕,这么多山相依!

  雨后的一个早晨,江面上的云层里漏下一束束光,直射到江中,形成白茫茫的一块块圆圆的水光世界。这水光,来自天空的投影。如果是在平地上,绝不会有这种奇迹发生。天与水用光带连接,仿佛一股强大的能量从天而降,无声无息地在水面上留下一圈一圈“光地”,映衬着养殖紫菜的竹竿。那些光芒点缀在漫漫水际,如幽灵般亮亮堂堂,把水天粘连在一起。远看,一根根竹竿是一根根丝线,成排成行,密密麻麻,在光影的变幻下,显得格外醒目、奇幻。

  有灯塔的横舟屿的嶙峋岩石长年累月受潮水冲蚀,风化成红褐色,皱褶有致。冬天,这里不像夏天那样咸腥味浓,倒是一片山的清香。站在岩头上看潮涨潮落,听涛声,宛如冲洗积压在心里的尘埃。一涨一落产生的涛声,类似于飞机在头顶的响声,也类似于暴雨如注的“哗哗”之音,更像成群的鸭子为抢食赶来的声音。浪水冲到石缝里,慢慢腾腾涌动,水溢到岩壁上,又降下来。水一直伏到很低,吐出一大堆白沫。这种汹涌澎湃,类似于人亢奋状态下的一呼一吸,也类似于哀伤时的一叹一息。这种一起一伏,仿佛大平洋深处的秘密泄欲,仿佛因月球引力产生的脉搏。大涨大落,小涨小落,看似无规律,实则有规律——大涨必有大落,潮水爬得愈高,跌落得也愈低,呼应着,密切配合着。

  “上善若水。”水性趋下,与物无争,为人处事也应如此。水看似柔弱,却能“滴水穿石”;谦退看似柔弱,其实是以退为进、以柔克刚。这是《易经·谦卦》的灵活应用:“谦谦君子,卑以自牧。”这里的“牧”,是守住的意思,守住心中的一片大海与大地,看好眼下的辽阔,牧一片天空。

网络编辑:谢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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