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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下属任为仁

2022年08月10日 14:33:16 来源:平阳县融媒体中心

  李世斌 编辑 王秀华

  待我冲了澡上床,老婆大人已经睡着了。我看一眼手表,已是深夜十一点多。我轻轻地躺下,生怕吵醒了老婆遭埋怨。正当我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之际,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是下属任为仁打来的。没办法,即使半夜来电也只能接听,谁叫我是处长呢?我接起电话便问:“小任呵,大半夜的有啥急事呀?”

  电话那头传来任为仁的声音:“马处长,您怎么又叫我小任啦?让别人听着好像您叫我小人呢,您就直呼我为仁好了么,为仁,一切为了他人,多好的寓意呀!”

  我冷不丁被任为仁这么一说,倒还真觉得是自己错了,忙解释说:“哦,我正半睡半醒呢,怎么就又脱口叫你小任哩!快说吧,有什么要紧事儿?”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说:“马处长,这事么说要紧也要紧,说不要紧也不要紧,只是我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吐不快。我请示,从明天起不再写信息和报道了。您把我的工作职责调整一下吧!”

  我脱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我气不过”,任为仁的声调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我堂堂一个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至少还在校刊上发表过诗歌、散文,可是有的人,马处长,请注意,还不仅仅是本处的人讲,连处外的人也背后嘀咕我只能写写小信息、短报道,说从未见我写出过超千字的文章。这也太小看我了,简直有点污辱我的意味了么!从明天起,我将腾出工余时间写几篇散文,甚至弄出个中短篇小说给他们看看。真是门缝里看人了。”

  我已完全没有了睡意,猛然大声道:“任为仁,你深更半夜打电话就为了跟我说这些?我还以为火上房了呢!难道你明天不来处里上班了吗?”

  这时,老婆大人被吵醒了,朝我一通怨。对方还在“叽哩嗗噜”的,我毫不犹豫地关了机。

  第二天,我把工作信息和宣传报道这块工作给了刚参加工作的小付。

  他俩交接班的时候我在场。我跟小付说:“小付啊,你得多请教为仁,他文字功底好。”

  小付谦卑地说:“是呀是呀,我虽然大学毕业,但学的并非中文,再说刚工作不久,没有经验,是该多向为仁请教。”

  可任为仁似乎不大领情,怪声怪气地说:“哪里的话呀,你要多向处里其他同志请教,多向处长请示,为仁我可当不了你的老师,你好自为之吧!”

  小付抓了下头皮,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说道:“哎哟,是我刚才称呼不当,我应该叫您任老师,是小付我失礼啦!”

  任为仁“呵呵”一笑道:“老师么不敢当,不过小付你既然喊我老师,倒叫我有了压力啦,我就有责任帮你一把了。其实写信息和报道也没那么深奥,只要入了门就顺手了,关键是抓住一个点,这个点就是三寸,找到了,抓住了,至于文字的优劣么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在一旁听着,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心想为仁这家伙确实有点才,但干嘛连别人怎么称呼他都那么在意呢?

  转眼到了年中,处里按惯例召开年中工作总结会。处里总共不到十位同志,从副处长开始,大家依次总结汇报个人半年来的工作进展和学习情况。

  让我意外的是,平时话多的任为仁却绷着个脸始终一言不发。等大家都讲完了,我问任为仁:“为仁呵,你今天怎么不发言呵?抓点紧,我和副处长最后还要总结几句。”

  任为仁朝大家扫视了一眼说:“都快到饭点了,我就不占用领导时间了,反正我有个人书面汇报材料。”

  我笑了笑表示同意,说:“也行。”

  会后,我在走廊里遇见任为仁,便随意问了一句:“嗳,为仁呵,今天不开金口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

  我边走边说,并没有一定让他回答的意思,他却当了真,紧跟在我的后面一个劲地说:“马处长,我当然有想法了。我参加工作至少也有六七年了吧?照规矩,副处长和另外两个资历比我老的同志讲完了,总该我先发言吧?可是那两个小青年居然抢先发言。他们参加工作才几天?那个接我班的,也就是接手信息报道工作的小付,汇报起来还头头是道的,嘴里喊我老师,其实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么,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停下脚步,本想朝任为仁发一下火,但又不由自主地失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叹息道:“哎哟,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啊,呵呵,你可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副处长的父亲年迈去世了,灵堂摆在乡下。下午下班后,我约上处里的几个同志一起坐了一辆小车去副处长家慰问。

  第二天下午,任为仁到我办公室诉苦来了。任为仁说:“马处长,副处长算是我的顶头上司吧?可是他的父亲去世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全处都瞒着我,这明显在冷落我么!我看他们是在嫉妒我,我不就是前几天在报纸副刊上发表了一篇散文吗?现在没啥好贬我了,又开始冷落我了。更可气的是,居然有个别小人在背后造谣,说副刊编辑是我大学同学,是关系文章。”

  我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说:“为仁呵,你的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呀?你发表文章人家爱看不看,怎么议论的你又没亲耳听到,你干嘛那么在意呀?你累不累呀!我实话告诉你,昨天没叫上你是我定的。考虑到你爱人刚生了二胎一时连个保姆都还没找着,这一去一回的至少得两个多小时,我怕你不方便走不开,再说我也跟副处长解释了。”

  任为仁呆呆地望着我,半晌才自言自语地嘟嚷道:“我又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我也是私下听别人说的么,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么……”

  公道讲,任为仁有时也是挺可爱的。不知是戳到了哪根筋,他突然把自己一头乌黑的“三七开”发型剃成了光头。他那天毫无声响地摸进我的办公室,拉长声调叫了一声“马处长”,然后就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猛一看见他,不禁讶异了一下。任为仁“嘿嘿”笑道:“马处长,认不出我啦?”

  我随口骂了一句:“你脑子进水啦?好好的乌黑头发,干嘛剃成个鸭蛋?”

  任为仁摸着头说:“马处长,人家说我长得像法国足球明星齐达内么!您看,我是不是像极了他?您可别说,我今天走在马路上,就遇见好几个人在我跟前踢石子呢!”

  我无语,只好摇头说:“你不是一直崇拜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和本国作家莫言吗?他们可不是光头。”

  任为仁说:“我是一直祟拜他们的,可是我觉得现如今当作家还真不如当个歌星、球星什么的,再说我已用我的散文、小说证明了我不是只会写写豆腐干的人,我也能写出大如席的长文,这就足够了。剃光头也是为了自己生活方便,毕竟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着。”

  我拍了一下手掌说:“好,好,你能这么想就好。”

  大约过了三四个月,我发现任为仁蓄起了长发,把两只耳朵都给遮住了,而且还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我疑惑地问道:“为仁,你啥时又蓄起长发来啦?而且还戴上了眼镜,你有近视吗?”

  任为仁把头重重地向后一甩,额前的留海随之向后飘动,他“哼”了一说:“马处长,您是不知道,自从我剃了光头以后,那风言风语真是让人受不了。您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说我吗?说我一看就不像受过正规教育的大学生,一点也不像发表过诗歌、散文、小说的作家。如果就这么说我也就罢了,他们还居然,居然说我像个劳改犯。”

  我在任为仁跟前不知啥时已患上了摇头的毛病。我重重地摇了几下头,长叹一声说:“为仁呵,你的耳朵实在太尖啦!”

  “马处长,这叫耳聪目明。”任为仁凑近我说:“马处长,我只告诉您一人,人一旦引人注目以后就得修饰一下自己。在处里,甚至在全局,我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吧?那天王局长看见我还说看过我发表的散文,说是读后很受启发,赞叹我到底是中文系毕业的。实话跟您说吧,我戴的这副眼镜可是花了好几百块钱买来的平光眼镜,戴上它,连我老婆都说我立马变了个人似的。文人么,就得有个文人的样子。”

  我依旧重重地摇了摇头。

  转眼到了古历年底,处里要开一个贤内助座谈会。任为仁老婆生养了两个孩子,双方老人又不在同城。他老婆来不了是我预料之内的事,因此他老婆那天没来我也没说什么。不料第二天任为仁跑到我办公室发起了牢骚:“马处长,您说处里有些人的嘴巴臭不臭?昨天开家属会,我爱人因为小儿子要吃奶无法走开,我也是向您请过假的。可是,居然有人抵毁我,说是因为我老婆长得太难看带不出来,甚至说我老婆鼻孔朝天,可以插大葱。呵呵,真是气死我啦!”

  我这次倒是没再摇头,而是把一只手掌狠狠地响亮地拍到桌子上,吼道:“任为仁啊任为仁,你老婆长得怎样与别人狗屁的关系呀?回你的办公室去,现在是上班时间!”

网络编辑: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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