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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屁孩

2022年06月01日 11:17:02 来源:平阳县融媒体中心

  土匪 编辑 王秀华

  那个年代,没有风扇和空调,从田间劳累了一天的庄稼人吃饱晚饭后,陆续把竹床、躺椅或席子放在自家门前的空地上。这里一堆,那里一伙,全是被热浪逼出屋的人,场面十分壮观。他们互相聊家常,谈趣事。当年毛主席怎么打天下?文成帝师刘伯温为什么那么厉害?猪八戒为啥会错投猪胎?邻村“讲灵姑”的半仙咋就那么准?……闲谈内容杂七杂八,可谓包罗万象,不时引来一阵阵笑声。

  寅中叔叔讲的那些离奇古怪的鬼故事,最能让小屁孩静下来,叫人敬佩又生恨——一讲到关键的节点,就以“且听下回分解”来终场。不管怎么追问,就是不讲下文。几次之后,小屁孩们也聪明了,只要寅中叔叔一讲“且听下回分解”,就赶紧上去捶背、捏胳膊、打扇子、递茶。寅中叔叔满意了,咳嗽一声又开讲了。也有个别使坏的大人,在小屁孩们听得毛骨悚然的时刻故意恶作剧地喊一声:“鬼唷!”吓得大家魂飞魄散。胆弱的小屁孩当场就哭了,惹得满院子的乡亲哄堂大笑。此时,哭声、笑声、蟋蟀声和青蛙响亮的“呱呱”声混杂在一起,真是一场动听的农村音乐会。

  那时候的寅中叔叔还是个没成家的小伙子,长得虎背熊腰,很是孔武有力,时不时的骑辆破自行车到处相亲。当小屁孩们泡好茶,把最通风的位置留给他,却迟迟不见他出来。实在等得急了,就上他家大声叫唤:“寅中叔,茶快凉啦!快点出来讲故事。”只见陈奶奶笑眯眯出来应答:“乖孩子,今晚中叔去给你们相婶子去了,明天让他早点出来讲故事。”我们失望地一哄而散,还边跑边喊,中叔中叔你真帅,不讲故事玩耍赖,相个婶子丑八怪,你说奇怪不奇怪……

  乘凉的人听了笑得前俯后仰。陈奶奶的脸顿时拉得老长,“这是哪家小屁孩起的头啊?你中叔叔的美好婚姻就坏在你们这些臭嘴巴上了”。亏得寅中叔是远近闻名的庄稼好手,没有被我们的儿歌破坏了形象,不久就娶到了善良温柔的婶子,结婚时分了许多喜糖给左邻右舍,尤其是我们这帮小屁孩。寅中叔还特意嘱咐新娘子,这帮孩子虽古灵精怪,可着实可爱,糖果、花生多分点给他们。我们和寅中叔嬉笑成一片,在他家洞房里闹到半夜才意犹未尽地被大人拖回家。

  寅中叔结婚后每晚和新娘子腻歪在一起,也不出来讲故事了。小屁孩们不开心了,着急得很,时不时跑去猛敲一下门,要不就在他窗户下捏着鼻子怪叫。寅中叔也真沉得住气,愣是不理不睬。直到有个小屁孩拿小瓦砾敲他家窗户,用力过猛把玻璃打破了,才见寅中叔气急败坏地跑出门:“你们这帮小牛犊子,上凳上桌还上佛堂阁,皮剥了都是胆,都给我滚回去,再捣乱以后甭想听故事了。”吓得我们瞬间安静了。婶子忙出来打圆场,“你这当叔叔的怎么跟小宝贝们较劲,他们这是喜欢你才敲的窗,一块玻璃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安上就是。”寅中叔讪讪地笑了。小屁孩们做贼心虚,只能乖乖地另找乐趣。

  闷热的夜晚,月光皎洁如水。蒲扇是个宝,一是煽风,二是用来驱赶蚊子。夏夜的蚊子是最令人讨厌的东西,可不管你如何讨厌,它们还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趁着夜色在你身上“亲”上一口,让你又痒又痛!即使你一巴掌将之拍死,同伙仍旧前赴后继、视死如归。故而不时听到人们用扇子拍打蚊子的“啪啪”声。蚊子最肆无忌惮的的时候,大人便会抱来一大捆艾蒲,用来熏蚊子。艾蒲有一种独特的香味,晒干后点燃,散发的香味可以驱散蚊子,又经济又环保,比蚊香好多了。小屁孩则认为火势太小,没有火烧红莲寺的气势,哪能尽兴,于是夺过大人手里的蒲扇使劲地摇,还拿着火苗到处点火,呛得大人们个个流泪咳嗽才满意。被大人一阵呵斥之后,小屁孩们蹦跳耍闹得更欢了。他们闹了一阵后,出了一身汗,跑到水井边打水,直到把老水缸舀满了冰凉的井水,便开始抓阄。谁抓到最长的稻秆,谁先进水缸泡着,每个人从1数到50,不能破坏了规矩,否则容易出乱子。一次,由于两个小屁孩下午刚扯过皮,心里还有些怨气,泡水缸时,故意少数了两下,那个从水缸里跳出来直接开打,直到双方父母出来哄半天才平息下来,真叫人哭笑不得。

  一天,院子里突然搬来了一家三口,那小女孩六七岁,穿着天蓝色的连衣裙,扎着2条小辫子,还系着2朵蝴蝶花,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极了天上的星星。小屁孩们瞧得眼睛发亮。这是大概是小屁孩们人生中第一次对异性单纯的思慕。为了能和她交上朋友,平时命一样珍藏的连环画、菱花镜、链条枪……都拿出来显摆,可小仙女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过了几天,大家终于从大人口中得知,这新来的一家姓张,男人是工程师,是给村里五金配件厂做技术指导的。小女孩叫小燕子,因一时不适应农村生活,心烦意燥,张工程师只能入乡随俗,带着矮凳,夹着席子,到院子里乘凉。他一坐下便来一句:“晚上烧霞,热死蛤蟆;早上烧霞,等水烧茶。”乡亲们夸他,毕竟是大城市来的人,出口成章。小燕子则舒服地躺在蓆子上,安静地看着月亮。小屁孩们跟她搭讪,她总是看看妈妈。妈妈微微一笑,她也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一些时日后,大家便熟悉了。新鲜劲一过,小屁孩们又一如既往地闹腾着,挖空心思地使着坏。

  如果院子里突然不见了这群小屁孩,那保准没好事了。大人们也纳闷,这大晚上的,这帮小屁孩会去折腾啥?大人们左右不见小屁孩们出来捣蛋,连平时最乖巧、斯文的小燕子也不见了。他们着急了,四处寻找,不多时便找到了河边葡萄架下的这群小屁孩。原来啊!小屁孩们实在无聊,精力又无处释放,一合计就去偷葡萄了。葡萄还是青涩的,可嘴馋的小屁孩们顾不得酸涩便偷吃了。小燕子也在中间。她抱着蜂蜜罐,拿葡萄蘸了蜂蜜一个个递给小屁孩们吃,还边问:“好吃吗,甜吗?”最无奈的是小燕子的父母,这珍贵的蜂蜜是从新疆带过来的,自己还没尝到嘴,就让这帮小屁孩给舔个干干净净。

  乘凉是那个年代的习俗,也是乡下常见的风情。男人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赤裸着上身,女人们也没有那么多束缚。小屁孩们则穿着开裆裤到处撒欢,时不时问一些天真、傻气的问题,引来大人们一阵阵大笑。

网络编辑:张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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