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微 编辑 王秀华

　　曹先生回老家，拍了几张李老师姆的视频，叫我转发给李老师姆，因而启开了我与老师姆之间的话头。

　　那些年住乡下，熟悉的，能聊得来的就是爱冬和老师姆。爱冬比我大三四岁左右，可她的辈分很大，婆婆说，得叫她阿婆。这可怎么叫得出来？以至于我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而一直无名无姓地跟她打招呼。她倒好说，不管我有没有称呼她，一直对我很好。

　　女儿小的时候，在家老是不吃饭，抱到爱冬婆家里玩的时候，好几次都是她烧了东西给孩子吃，有次烧了汤圆，有次拌了酱油饭……小孩在她家都吃得好好的。我搬到小城里二十五年了，一年也就回去两三回，看到爱冬婆时，她总在忙，不是在缝纫机前踩着啥东西，就是在穿着什么东西(做手工)。这是爱冬婆的特点——善良、勤劳。

　　老师姆的生活比爱冬畅快。李老师有工作，退休有七八千工资。李老师姆基本不用靠打小工贴补家用。我在老家的那几年，常听人说她身体不太好，不过，我看她一直好好的，嘿嘿。前几天我看视频里的她依然背板笔直，灵活地挥着锄头，根本不像近七十的人。我把视频发给她的时候，我们的话匣就打开了，“叭叭叭”说了很久，聊得我想立即插翅回家。最后，我决定退休后回乡下住，跟她一起玩。

　　曹先生拍来的视频有几段是婆婆在河埠头洗衣服。因为我看到了河岸上虬曲的大榕树、艳丽的三角梅、清凌凌的河水、河中的倒影，还有对岸曲线般存在的游步道，所以心生好奇。我的老家在我离开它二十余年的时光里发生了哪些变化呢？我的老家在新农村建设中究竟增添了多少美丽？我交待老师姆先拍几张有河水的照片给我看看，有水的地方才有灵气。山为水增色，水因山更灵。

　　今天一早，我还在梦里辗转的时候，李老师姆就发我想要的小视频过来了，我问候：“老师姆，你真早！”她说：“不早了呢！别人衣服都洗好了！”这就是农村，起床不用闹钟。这就是农村人，总是拽着日头做事情。

　　打开视频，爱冬婆在水泥板前刷衣服，“唰唰唰”，节奏鲜明；阿明在漂洗衣服，“嘎啦啦嘎啦啦”，河里的波纹一圈圈荡漾着……好亲切好熟悉的画面啊！多少年前，我也曾在那里刷衣服、漂衣服，那站着的，蹲着的，就是我。记得养孩子的时候，特别特别辛苦，每天早上五点左右(除了我，没有其他人)，我就蹲在河边洗衣服。

　　搬入小城二十余年了，如今见这情景，竟又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河埠头试试，也不知这身日渐僵硬的骨头是否还蹲得下去？搬入小城二十余年了，往日的记忆已成故事，往日的苦也已不再是苦，它已是记忆掺和着的蜜。

　　晚上回来，想起早上这个视频，不禁又看了一遍，它让我的思绪飘飞到了以前：天刚亮，村庄还“睡眼惺忪”，村里人就起来了，先是厨房里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继而门前的小路上便响起了“嚓嚓嚓”的声音，那是鞋底擦到凹凸不平的石头路的声音。他们正提着水桶，或侧着腰，端着浴盆去往河埠头洗衣服。此时，小河还在梦里，河面上蒸腾着丝丝乳白的雾气，迷迷蒙蒙。他们找好位置，蹲了下来。河面的宁静瞬间被打破，粼粼的波纹一圈一圈从河边荡漾开去，一直到河心。

　　村庄，新的一天就此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