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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年

2021年02月24日 12:33:59 来源:平阳县传媒中心

  北吉阿来 编辑 王秀华

  最近几年,年似乎过得愈发地快,不知是诸事使然,还是心境使然。年过得如此之快,年味儿也就随之变得淡薄了。过年的时候,更多的时间是在满足孩子的愿望。似乎我们对年味儿的感知,已被孩子们完全地吸走,如同完成一种“金枝”的仪式,不得不走到幕后去。然而,在记忆深处,年味儿却又真实地存在着,时常会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你推回儿时的故乡,在隔空遥望中过下年味儿的瘾。

  儿时的年,准备年货是必不可少的,大体要购置些猪肉、鱼、糖果、冻梨、冻柿子、粉条、蘑菇、新衣之类的物品。那时,父亲都是早早地将年货备齐。每每得知父亲第二天要到镇上买年货,我和姐姐都开心不已。父亲也总是要问我们还要买些什么?我多数会说:“鞭炮鞭炮。”姐姐说:“花袄花袄。”总之,都与烟花和漂亮的衣服有关。父亲都一一记下。当夜,我通常会激动得难以入眠。最兴奋的是第二天将近中午父亲快要回来的时候,我和姐姐会趴在窗前,透过窗花向大门口不停地张望。窗花晶莹剔透,似松鼠、似玫瑰、似雪山、似峡谷……造型各异,栩栩如生,如同仙境。每一幅窗花,都堪称是一件伟大的艺术品,深藏着一股神奇的自然力量。吱……大门一开,父亲的车铃也随之响起,似乎特意给我们听。我和姐姐立即欢呼着跳跃了起来。父亲来到院中的时候,又特意高喊了一声:“儿子,出来取东西喽!”我便飞快地冲了出去,用手挨个掂量那几袋年货。父亲总是让我拿最轻的,他将最重的装有冻柿子、冻梨的袋子扛在自己的肩上,送进了仓库。

  时常,父亲回来时会赶上下雪。一次,父亲出门后,大雪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下个不停。中午的时候,地面已是白茫茫一片。踩上去,落得一个个很深的脚印。这时我会莫名地担心起父亲来。父亲回来得越晚,我就越显得焦躁不安。等他推着车子的身影来到窗前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洁白的霜雾已挂满了他的睫毛,雪已遮盖了他大半身躯,宛如天外来客。我和姐姐都会冲出去,先拿掸子掸去父亲身上的雪。在父亲把年货放进仓库,我和姐姐把最甜的糖块放进嘴里之后,才发现父亲的脸已被冻得微红。他上下搓着双手,然后放到嘴边,用哈气来取暖。他又会冷不防地把我高高举起,抗在他的肩膀上,转几个圈儿说:“把我的手放到你的肚皮上喽!”我又欢喜又紧张,急忙说:“不要不要。”虽然类似的场景很多,但他每次都没让他那冰冷的手挨到我的皮肤。

  年三十那天,父母都早早起床。父亲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母亲开始准备贡品。太阳刚刚将头伸出地面的时候,母亲来到我的床头,跟我说:“儿子起床了,出去放几个鞭炮,新年马上就要到来了。”我一股脑地坐起,穿上防寒的衣服,找出几个鞭炮,点上一根香,来到院落的墙角处,将“二踢脚”放在较粗的墙垛上,用颤巍巍的香点燃引信。等引信火花四散的时候迅速将手撤回,只听“咚当”两声,“二踢脚”直入云霄后爆炸开来,真是响彻寒宇。原本安静的邻居家的小伙伴听到响声,也都出来了。他们也像我一样,燃起鞭炮来,迎接新年的祝福。接下来就是贴春联、挂联了。在炉火上熬出小半盆的浆糊,拿着扫炕的笤帚,挨屋挨门儿地去贴。直到满院子的墙壁上、猪圈上、鸡架上、车上都贴上了对联为止。

  母亲是做年饭的主力,十多个菜都由她一个人完成。有猪肉粉条儿、鸡、鱼、蘑菇、木耳之类的炖菜、炒菜。她还要准备饺子馅,包年夜饺子。我和姐姐还小,帮不上什么忙。父亲也只是配合着做一些活计,如杀鱼、剁排骨之类的。做菜的活儿都落在了母亲身上,现在想想着实辛苦!待到中午的时候,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美美的午饭。这时,父亲总要喝点白酒,我们用饮料陪他。父亲是沉默寡言的人,没有什么太多新年的祝福话语。他只是把桌上最好吃的都留给我和姐姐,这一留,就是半辈子,直到我们长大,从他身边离开。

  吃完饭后,贡品也已摆好。此时,要放第二次鞭炮,昭示着万事俱备,就差接神(北方农村对祖先的一种称呼)了。于是我又重复着早上的燃放动作,点了几个爆竹。薄暮之前,要把神接回来。坟茔地在坝外,走路需半个钟头。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伯父家的二哥三哥会来找我。此时,母亲怕我冷,将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并嘱咐我放鞭炮的时候一定不要太近,注意安全。下午近四点半的时候,我们在二哥的带领下,穿过护村的堤坝,来到坝外一处高岗上,祖先们都安息在这里。点香,烧纸,放爆竹......等仪式都完成了,便开始往回走。扭头看一眼西边仅剩的一点点遥远的红光,顿觉这样的暮色比往日都美。回来的路上,我们都默不作声,以示对祖先的尊敬。原本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被今晚来往的人踩出了一条羊肠小路——一条后辈们的寻根祭祖之路。沉寂在这干冷的空气里,脚下沙沙的雪声变得更加的清脆,比往常热闹了许多。瑞雪是上天对北方特有的恩赐,它预兆着丰年的到来。

  神接回来要放鞭炮、煮饺子、上供。一切就绪后,年夜就开始了。父母包好饺子,我们便开始看春晚。接近零点的时候,全家人会来到院中,看燃着的旺火,憧憬着来年美好的日子。第二天一早,我在朦胧中被叫醒。母亲招唤我起来,说是到拜年的时候了。陆续给我穿上新买的夹袄、新鞋、新袜子等。衣服穿好后,第一件事是向爷爷奶奶问好、叩头,领取压岁钱,然后是父母,再后是其他亲属等。无论是谁都是要这样的,一时热闹非常。

  如今,我已有六年没踏上故乡的土地了,许多关于故乡的记忆正在流失。但至少在我回忆起儿时春节的时候,可以重温那路边堆着的雪,重温雪上散落着的鞭炮的红纸屑,重温灶间的火光,重温父亲归来时的身影,重温母亲殷切的叮嘱......每每这时,我的心里都会袭来一阵温暖,一种关于故乡的感动。

网络编辑:张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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