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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临终嘱咐

2020年09月09日 11:09:19 来源:平阳县传媒中心

  李世斌 编辑 王秀华

  陈容和妻提着一袋水果走进县城这座算是最高档的住宅小区。陈容摁响了门铃,许久,防盗门打开了一条手掌宽的间隙。一名四十多岁的妇女将半张憔悴的脸露出,见是陈容夫妇,半张脸即刻变形,迅速缩回,随之“呯”的一声,防盗门重重地关闭了。

  陈容和妻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在门外蔫了半晌,才默默地转身走了。

  回家的路上,陈容心想,看来这弟媳妇是怒火满腔,不肯原谅自己了。

  弟弟陈易是三天前被县纪检部门叫去接受“纪律审查”的,“告密”者就是陈容这位当大哥的,而做弟媳妇的,能不为此愤怒成仇吗?

  其实陈容对弟弟陈易算是包容了大半辈子了。从懂事起,陈容就处处让着弟弟,自然还包括下面两个妹妹。那时候家境多窘迫呵!爸爸是个放竹排的,从丽水顺瓯江水而下,一去个把月,经常不在家。陈容似乎早早地就成了半个父亲,平时吃穿玩他都护着弟弟妹妹。

  要过新年了,当小学老师的母亲咬咬牙给陈容买了件新衣,把陈容一件半新的衣服腾出给陈易穿。陈易不肯,居然用剪刀把两只新衣袖口铰掉一截穿到自己身上。陈容忍无可忍,与陈易扭打起来。那天晚上母亲把陈容叫到床头垂着泪说:“老大啊,咱家人口多,困难,你爸又常年不在家,你当大哥的得懂事,学会处处忍让着弟妹,多包容弟弟妹妹。”陈容哭了,跟母亲说:“妈,我以后不跟弟弟打架了,再不惹妈妈生气了。”

  父亲溺亡于一次突如其来的山洪,单位里给了个顶替的名额。陈容已经十八岁,但他坚决让比他小两岁的弟弟陈易顶替。过了两年,陈容去了一家集体性质的工厂当了一名翻砂工。在陈容四十多岁的时候,工厂倒闭。陈容变成了下岗工人,只好在家门口开了个书报摊以维持生计。而弟弟陈易却是鸿运高照,娶了个人事部门领导的千金之后便“上岸”了,再也不用放竹排了。他从乡里的文书干起,再调到离县城不远的大镇工作,一路顺风顺水。就在大哥陈容下岗那年,他当上了镇长。

  陈易当上镇长是全家人的光荣,但母亲却日复一日忐忑不安了。母亲已敏锐地觉察到儿子一家平日里穿的、住的、用的早已与实际工资收入不相符合。特别是陈易那穿金戴银的老婆,向来自私透顶、贪图享乐。母亲无奈地摇摇头跟陈容说:“老二有了这么个贪内助,早晚得出事啊!”陈容劝母亲说:“不会的,弟弟应该会把持住吧!”母亲却流出了眼泪,说:“那天晚上我在你弟家,有人上门送了一大袋钱。我从里屋出来骂了送钱人,叫对方把钱拿走。没想到这儿媳竟然拿眼瞪我,叫我别管那么多闲事,当着人家的面把钱袋挈到卧室里去了。我逼你弟弟把钱还给人家,可你弟弟跟我怎么说?说这点钱算什么,还说真把钱给退了,他老婆还不跟他闹到天亮呵。老大啊!那个送钱的人我还记得,鼻子底下有一颗黑痣,还长着几根长毛,是一家建筑公司的。你帮着寻寻,千万得把钱给退回去啊!”

  陈容一连几天睡不稳觉。一天晚上,他终于去了陈易家,想好好跟弟弟谈谈。开门的是贴了一脸黄瓜片的弟媳,冷淡地说,陈易很忙在外应酬呢!弟媳敷衍着,竟然毫无请这位大哥进屋坐坐的意思。陈容只好悻悻地转身离开了。

  过不多久,母亲患癌。弥留之际,母亲支开所有人,吃力地把头往枕头一旁歪了一下,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跟陈容说:“枕头底下有一张纸条……是我的一个学生的手机号码……在县纪委工作……叫你弟弟把贪的钱都退了吧!如果他执意不听,你就去找这个人吧……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了……”

  “妈,儿我做不到啊……”陈容握着母亲的手说。

  “听妈的,这也算是我的临终嘱咐吧……”母亲说完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在母亲的丧事期间,前来吊唁的几乎都是陈易的领导、下属和各路“好汉”,弟媳妇忙着收取一份份“人情”,陈容亲眼瞅见有的黄色信封鼓涨着,足有一两万元。

  办完丧事,陈容急着要跟陈易当面谈谈。晚饭后,他拨通陈易的手机,手机里传来嘈杂的男女声,显然,陈易是在酒桌上应酬。陈易电话那头不耐烦地问:“哥,这会儿来电话有啥事呵?”“哥想跟你谈谈。”陈容说。“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再说吧,没看我现在忙得很啊!”陈易说完挂了电话。

  陈容第二天早上就守在陈易家门口。陈易推开门吓了一跳,埋怨陈容说:“哥,一大早站在门外,吓我一跳。”

  “哥就问你一句,你收的开发公司的钱,还有其他收来的钱,你得赶紧退了。你看看电视、报纸上,有多少比你官大多了的都因钱犯了事,你不能这样糊涂下去了……”

  “哥,你在说什么呢?你就别管我的事了,我得上班去了,再见!”陈易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小汽车,一溜烟远去了。

  陈容双眉紧蹙,一只手在裤兜里紧紧地攥着母亲临终前给他的那张纸条……

  法庭上,亲朋好友几乎都参加了旁听。

  陈易在被告席上声泪俱下,忏悔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感谢我大哥,是他中止了我的贪腐路,否则,我最终恐怕得把牢底坐穿了……”

  陈容双眼潮湿,心中五味杂陈,不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网络编辑:张超霞

母亲的临终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