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贤锋 编辑 王秀华

　　回想老家谷垟，众多记忆浮现在眼前。高挂在墙上的棒竹簛，更是见证了我淘气的童年。

　　母亲是个火爆脾气的人，对我们兄弟姐妹五个打小就严厉，对经常惹事的我更是骂不离口，打不离手，动不动就拿棒竹簛揍我。那时候的棒竹簛，是农村父母教育孩子的首选“神器”，皮带、拖鞋、衣架、鸡毛掸子的威力远不如它来得震撼和深刻。该神器竹条纤细，柔韧性极强，只伤皮，不伤骨肉，被抽过的皮肤红红的一条条，疼痛刺入骨髓。每家每户都会特意挂在墙上以示威武，尤其是母亲选的竹簛，不粗不细，不轻不重，光滑、匀直，节疤少，弹性好。抽在身上柔中带刚，狠劲异常，伤痕在肌肤上停留时间也较长，青一条紫一条的，真是密密麻麻。在母亲面前，很多童年该有的笑，该有的乐，该有的撒泼任性我几乎不敢有。

　　关于童年的故事有很多，却始终离不开“淘气”二字。村里一群小破孩都是一起上下学，一起下河摸鱼割草穿树叶的，还经常顺手“牵”了别人家的黄瓜、桔子、西红柿什么的。所有捣蛋的事儿我们都干过，大人看到我们几个都摇头叹气，经常怀疑我们又干了什么坏事或准备去干什么坏事。淘气的我，一年中只有过大年那几天才可以避免挨揍。

　　小时候没做过几件坏事，还算有童年吗？小时候没有被父母用棒竹簛抽过，还算是童年吗？

　　我属于特别精灵古怪的那种淘气娃。有天大清早，母亲让我去买三斤黄豆芝麻粉包汤圆。由于嘴馋我只买了两斤，剩余的钱被我买了几块姜糖和瓜子。没想到刚走到半路，袋子被我不小心划破了，黄豆芝麻粉撒了一地。正当我欲哭无泪时，突然发现路边堆放着一大堆石灰粉。我顿时眼睛一亮，偷偷地装了一些，若无其事地交给母亲。等母亲起锅捞汤圆时，汤上面沸腾着一层灰色的泡沫。母亲用怀疑的眼神看向我，我只好老实地全招了。母亲二话不说，立马操起棒竹簛，脱下我的裤子，让我趴在矮凳上就抽上了。疼痛让我发出了惨烈的叫声，并连连向父亲求救。父亲非但没有给我说情，反而添油加醋地说:“孩子他妈，你先歇着，我来抽一会儿……”

　　一天下午，家人都去田间忙活了，只剩我一个看家。我玩了好一会儿的蚂蚁搬家，又掏了好几回燕子窝，确实无聊得紧，于是偷爷爷的烟抽。我叼着烟坐在短凳上学爷爷的样子，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时而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美好的画面被提前从田间回来的母亲“逮住”了。当我们四目相对，她眼里的火花“噼里啪啦”直爆。而我仍翘着腿，眯着眼，轻声地对她说：“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母亲揪着我的耳朵，随手拿起棒竹簛就一顿痛打……

　　还记得有一次，全家人吃过晚饭，母亲收拾完桌子，端起一大脸盆的锅碗瓢盆去水埠头洗刷，我跟在母亲的后头去帮忙。洗到一半时，母亲被隔壁大婶喊去了，交代我把剩余的洗干净再小心端回家，我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由于脸盆里的碗碟过多，有些沉重，我端得很吃力，脚被绊了一下，这会儿完了，碗碟“噼里啪啦”地全摔碎了。一旁的大人小孩个个幸灾乐祸地起哄：“傻小子，快跑啊！不然你妈可饶不了你。”我愣了好一会儿后，一阵烟似地跑了，躲到稻草垛里，半夜了才敢鬼鬼祟祟地回家。想不到门一推开，母亲就坐在凳子上等我，桌上还摆着棒竹簛。我立马就跪在母亲跟前了，可母亲还是无情地抓起我的领子，直接把我关进柴房里，拿起棒竹簛就狠狠地抽我，还边抽边骂：“谁叫你走路不小心，谁叫你跑得无影无踪……”奶奶心疼宝贝孙子，赶紧来救命：“别打了，是不是亲生的？哪有这么打小孩的啊？”母亲顶了一句奶奶：“就是亲生的才打！”连奶奶也救不了我，我只能哭天喊地。我在门里面撕心裂肺地哭，奶奶在门外心疼地流泪，左邻右舍却都在笑。那个晚上对于童年的我来说是委屈的。

　　有些挨打是天经地义的，实在是皮得无法无天了，有些挨打是莫名其妙的，挨打后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也感觉这顿揍挨得糊里糊涂的。有一次，我跟小伙伴们玩撒尿，看谁尿得远，结果一个尿得最近的回家挨揍了。她母亲一边打一边骂：“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跟那帮臭小子玩撒尿，我不打死你！”最后她母亲打听到是我出的主意，非常不满地告诉了我母亲，我又被一顿打。其实我根本没挑唆这个小丫头跟我们一起玩啊！是她自己觉得蛮有意思，在旁边一起尿了。挨打之后，我伤心地想吊窗自杀，结果因为太胖，把窗帘也扯下来了，又被母亲用棒竹簛狠狠地抽了一顿。

　　还记得有一回，我看了电视剧《西游记》后，也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看太阳七七四十九天能练成火眼金睛。于是，我每个清晨一大早就起床，跑河边看太阳，直看得头晕脑胀，泪流不止，双眼通红。幸亏母亲及时发现，被狠狠揍了一顿后才放弃了，否则我今天就双目失明了。

　　小时候的我们，不挨打，童年就不完美！个个被打得没心没肺的，而且越打越壮实。刚挨完揍，扭头就问：“吃啥呀？饿死了！”我们那时候，父母把我们送到学校总会对老师说：“不听话就揍他，使劲地揍！”

　　虽然我们经常挨打，但依然茁壮成长了。棒竹簛下的童年早已经远去。每当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将童年的相册翻开。每当翻看相册，我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当我看第二遍的时候，又陷入了沉思，忍不住眼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