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 : 平阳网  ->  频道中心  ->  文化文学 -> 列表

每一只食草动物都有一把硬骨头

2019年08月14日 11:12:27 来源:平阳新闻网

  陈宜

  飞机到海拉尔上空之后,俯瞰大地,已经到处是绿色的地毯了。巨大绿毯上时不时出现一条条透明闪光的白练。草原上的河流,流出属于它独有的曼妙的身姿,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正圆一般的拐弯,诠释着流体力学的美——圆润、自然、流动感强。

  离开海拉尔市区就能看到牧场上成群的牛羊,它们总是低着头啃食青草,偶尔抬头望望远方,像游客观看景色一样观看游客;偶尔也有成队横穿公路的,这时司机只能停下来等它们走完。那只领头的牛穿过公路后还回望了旅游大巴一眼,眼神似乎流露出责怪,怪我们打扰了它们的清净。

  说真的,面对草原的绿色,我的心里只有波澜不惊,倒是一副骸骨让我十分震撼。

  车子过了额尔古纳市后不久,我们在一家蒙古包就餐。我实在吃不惯,就独自出来溜达。蒙古包搭在一个斜坡上,远处是弯曲圆转的河流。我惊叹于在飞机上看到河流的圆转,但是近距离看还是感受不明显。我逆水流沿岸往上游走,想找个好下去的地方,结果绕过好几个河湾也没发现可以靠近水流的地方。

  就在我要往回走时,看见河边有一具骸骨。我不认得是牛还是羊,应该不会是马,起码骨架没那么大。这具骸骨只剩头颅和肋骨,还有非常少量残存的皮毛依附在上面。我不知道这只牛或羊死了多久,单从皮毛腐化程度上看,应该很久。一具原先健壮的躯体,在生命终结后,所有的肌肉、器官都尘归尘土归土,只有这一具白骨傲然踞伏在草原上,看着过往的生命静默无语。尤其那颗头骨,完整无缺,端放在草原上,被风沙雨水冲刷得白白森森。这把硬骨头如果放在商店里应该是件不错的观赏品,可惜一只角断了一小节。

  我猜想,这只牛或羊生前最后一刻一定是在拼命抵抗掠食者的攻击,以致“损兵折将”。我既为它感动,又为它悲哀。它用尽所有气力与掠食者抗争,展示了一只牛或羊生命的尊严,却仍然逃脱不了被捕杀被掠食的宿命。

  我想象着它是如何闪躲跳跃。它每一次的抵抗,每一次的蹬踏,证明了一只食草动物的顽强不屈。最后,它还是败下阵来,然后它死了。它一次次啃食青草长出的肌肉再怎么健壮,也无法抵挡住掠食者锋利的牙齿。我仿佛听见掠食者啃咬这只牛或羊的声音,肌肉被切断,血浆迸出,牙齿碰着无法咬穿的骨头,空空作响。闻着血腥而来的苍蝇,围着它的尸首嗡嗡作响,它们追随着掠食者歌唱,从而毫不费力地分得一杯羹。掠食者剔尽它身上的肉,伸出长长的舌头,舔尽双唇上的鲜血,摇摇头,优雅地迈开步伐,消失在远方的星辰里。

  这只牛或羊死了,风雨侵蚀洗刷尽尸骸上的腐肉和血污,留下森森白骨。我不知道这只牛或羊会不会抱怨命运的不公,让它葬身在掠食者的肠胃里,估计它一次次啃食青草时,一定没有问过青草的意见。草原很公平。

  现在,这颗空空的头颅安放河边,它空空的眼窝望着前方的草原,我读不出任何表情。我和这眼窝对视,心里生出些许敬畏。我仿佛看见这只牛或羊活了,一具骸骨站立了起来,它向我诉说,一只食草动物的生命意义不是那健壮的肌肉,不是沸腾的热血,也不是临死前无果的抗争,而是这一具骸骨,掠食者的牙齿咬不穿的骸骨,风雨侵蚀不了的骸骨。能把这把硬骨头带走的只有时间。

网络编辑:张超霞

每一只食草动物都有一把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