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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草

2019年07月05日 10:49:18 来源:平阳新闻网

  雨虹

  忘忧草有一个学名——萱草。小时候,常听大伙儿叫它“黄花菜”,长大后,在书本上才得知其学名,又被称作中国的母亲花——忘忧草。

  儿时,每年一到夏天,经常能看到房前屋后的篱笆周围,长着郁郁葱葱的植物,绿油油的叶子,开着大朵娇艳的黄花,甚是惹人喜爱。和小朋友们玩耍时,经常被我们摘下来戴在头发上,你追我赶的臭美一番。那会儿不知黄花菜还能食用,母亲看到后心疼地埋怨我们不懂珍惜,自那以后,便不再破坏它的美好。

  黄花菜虽然有它自己的名字——萱草,但我还是更喜欢称呼它为黄花菜。它属于根簇生的草本植物,每年春天,黄花菜强大的根系,便生出嫩芽破土而出。随着气温升高,嫩芽逐渐长大变得葱郁起来。四五十公分高的样子,叶子狭长带状,花茎从叶腋抽出,由茎顶分枝开出六瓣大朵橙黄色的花,呈漏斗形状。在绿叶的陪衬下,花蕊高高挺立其中,清秀而俊美。花期较长,从五月至九月期间,都有它的花容相伴,秋后渐至枯萎。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酝酿,到了转年春天,再次萌动春天的渴望钻出地面,名副其实有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生命力。

  印象中,每到黄花菜花开的季节,母亲便把一朵朵黄花摘下清蒸后晒干。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留着家里来贵客或者过年时,抓一小把温水泡开,炒上一盘是一道上乘的佳肴。七八十年代,大部分农村还停留在贫困状态,一年的口粮,能维持饥饱就已经不错。过年能买上二斤猪肉,吃到一盘肉炒黄花菜,更属不易。饭桌上,我们几个孩子小老虎一般,互相嘲讽着对方吃得太多。唯有母亲在一旁看着我们微笑不语。而贪嘴的我们未曾发现,每次做黄花菜,母亲从不舍得吃一口。

  母亲三十年代末生人,命苦。十多岁的时候,姥姥病逝,姥爷常年拖着一个病身子,弟弟妹妹时常食不果腹。母亲不得不过早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十八岁,几斤小米,就与父亲一起又挑起了十几口人家的大梁。婚后没几年,赶上困难时期,生产队里,修大坝建河堤,母亲是男人堆儿里的“男人”。结婚十年后才怀上大哥。在那个传宗接代观念极强的时代,所有的冷眼和委屈,母亲隐忍着,把苦与泪都和着那些粗糙的米麸子、山野菜一起咽下了肚里。难以消化,母亲的两条腿肿胀的像两根木桩,吃得她像缺少阳光雨露的黄花菜,面黄肌瘦。

  怀大哥的那年秋天,母亲最想吃月饼,父亲偷偷给买了一斤。为了不被家规严厉的爷爷发现,晚上躲在被窝里,一口一口吞下难言的苦涩。母亲说,不知道那月饼吃的是什么滋味。严重营养不良加之劳累过度,在生二哥还没满月的时候母亲受了风寒,两条腿瘫痪。父亲背着母亲四处求医,几次三番才治好腿的顽疾。却又在我出生四个月大的时候,病痛再一次向母亲的坚韧发起了挑战。不明原因的强烈呕吐,折腾得母亲死去活来。父亲半夜冒着大雨,赶着生产队里的马车将母亲送到医院时已奄奄一息,昏迷七天七夜。腹腔手术,医生用镊子一点一点取出血肉模糊已经发黑的盲肠。

  一个月逐渐恢复后,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我,母亲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还在吃奶的我。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母亲说起这些过往时,眼里浸满泪花的样子。那年我八岁,紧紧地拽着母亲的衣角,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流,依偎在她的身旁,就像一只守在巢穴里的小燕子。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对黄花菜有了深刻的印象——像极了母亲的微笑,温暖着我一生的时光。

  几十年风雨走过,家里家外母亲任劳任怨,省吃俭用。即便捉襟见肘的日子,总是想尽办法让我们吃饱穿暖。饭菜馊了,也舍不得倒掉,总将最好的留给我们。直到我结婚的那天,看到母亲一个人偷偷地躲在门后流泪,那时我才发现母亲青丝中的白发,针尖般刺痛我的心。那份作为母亲的不舍和牵挂,确切地说,是在我身为人妻、人母之后,方才真正懂得母爱的寓意。

  我们兄妹四人,相继都组成了自己的家庭。多年来,母亲依然忘不了对黄花菜的细心呵护。每年花开季节,晒干后小心翼翼地一份份装好,给我们每家留着吃个新鲜。八十岁的母亲,日渐发白如雪,衰老得让人心疼。唯有那些黄花菜年年返绿。

  去年母亲病了,连续几日不思饭菜。问母亲想吃什么?母亲回答想吃黄花菜。那一刻,我有欣慰,更多的则是愧疚。想起小时候母亲每次做黄花菜,从不舍得自己吃一口的情景。黄花菜的花茎从叶腋抽出,由茎顶分枝开出六瓣大朵橙黄色的花,花蕊高高挺立其中。其实它多像母亲的手,高高地把我们举在头顶,用她的勤劳与坚韧,为我们撑起一片母爱的晴空。孟郊游子诗中道: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依堂前,不见萱草花”,令我更深刻领悟到,世上唯一一份不求地老天荒,不求任何回报的母爱深情。也理解了萱草作为中国的母亲花的深刻含义,惟愿母亲乐而忘忧。

  然而,时值今日方有体会,其实我们才是母亲的忘忧草……

网络编辑:谢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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