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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父亲节

2019年06月05日 10:58:09 来源:平阳新闻网

  雨虹

  730个日日夜夜,飞逝而过。两年前的父亲节,依然历历在目。

  2017年6月18日父亲节,按照惯例,一大早我便踏上回乡的列车。手里拎着给父亲新买的衣服,心情格外愉悦。

  给父亲买衣服并不是第一次,自从我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后,每年父母亲一年四季衣物所需我都会提前备好。而这次与以往截然不同。

  父亲节的前一天,我第一次收到两篇拙文见报的稿费单,虽数额不大,但给父亲买身普通衣物还是绰绰有余。如此觉得有着庄重的意义,一路上,脑海中想象着父亲穿上新衣欣慰的样子。

  父亲长达五年之久不能行动自如。多年的心脑血管病,加之小脑萎缩,导致他双脚再不曾踏出室内半步,人也日见混沌,记忆力骤减,话语更是少之又少。

  一进门,父亲正在吃早饭,回头见我进屋,立即放下手中正欲喝牛奶的杯子:“我老姑娘回来了”,这是我从小到大,父亲对我习惯的称呼。边说边伸手过来,喜悦之态仿佛突然离开了衰老,迟钝的话语和喜悦一同在瞬间迸发出来。我急忙奔过去握住父亲不再刚劲有力的手,温暖且心疼。

  看着父亲吃完饭,我便给他换上新买的衣服。父亲直夸衣服穿着舒服得体,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我坐在一旁陪他聊天。拿出手机,打开我刚刚见报的散文《父亲的鞋》电子版页面给父亲看。在一旁的母亲笑我徒劳,说父亲对字早已忘的一干二净,我不认同。做了几十年教师的父亲,对他的教育事业兢兢业业。曾资助过的学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来看望父亲,双手举杯给父亲敬酒热泪盈眶的样子,至今令我记忆犹新。父亲高大的形象,也一直是我内心的自豪。于文字而言,我坚信父亲是敏感的。我将手机放到父亲的面前:“爸,我妈说你不认识字了,我考考你,看你还记得多少?”,父亲听我说完,自己主动将手机拿过去,两手端端正正地握着。认真的样子就像给学生范读课文:“《父亲的鞋》”。刚念到此,父亲赶紧回头惊喜地问我,“是你写的?”“是我写的,在报上发表了。我微笑着告诉父亲。“好啊!好!”父亲连声道好,脸上绽放欣慰自豪的笑容。而我内心被酸楚充斥。

  那天我和父亲聊了很多,从我儿时到步入校门至成家立业。这也是自父亲有病卧床以来,话题聊得最多的一次。对于父爱,我们有过忽略,那份厚重深情,在我身为人母后方逐渐领悟。理发、刮胡子、泡脚、剪指甲,父亲像个听话的孩子一般,任我逐一给他小心翼翼地侍弄着,直到他全身上下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一辈子不喜欢求人的父亲,满脸无奈:“爸爸老了,没用了,还得连累你们”。看着不经意间,古稀之年已走大半的父亲,衰得让人心疼。

  半月后,电话中得知父亲高烧昏迷不醒,一大早,我再次踏上回乡的列车。

  一进门,只见父亲平躺在床上,脸色灰暗,半睁半闭的眼睛,目光呆滞且消瘦无力。“爸——”我心一阵绞痛,轻唤一声父亲。父亲闻声,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我,消瘦苍白的手向我伸过来。我的手与父亲的手同时紧紧地握在一起。父亲微微张开口,想说话却没能说出声。从他微弱含混不清的口音里勉强分辨出他的话意:“吃早饭了吗?”我心再一次绞痛来袭。

  容不得迟疑,给父亲挂急诊入院。X光室、ct室、心肺科,脑神经内科、糖尿病专科、住院部。近一上午的各科检查,父亲逐渐进入半昏迷状态。整个人像处在无底深渊中挣扎,令我焦虑万分。直到下午五点多,检测仪器显示,父亲身体的各项指标逐渐趋于正常,似乎平稳了许多。而父亲的脸色神情,却让人依旧看不出一点乐观。一个晚上,父亲因血糖过高,依旧处于高渗性昏迷状态。

  次日早,天阴沉沉的,一改往日的晴朗。五点四十,护士查房抽血化验。此时父亲像进入深度睡眠般,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针头扎进血管,没有回血。这时检测仪器显示父亲呼吸下降,心电图呈直线报警。医生立即注射强心剂采取急救和胸部按压,四十分钟的努力,终究没有挽住父亲离去的脚步。六点二十分,任我如何哭喊,父亲都没睁开眼睛看我一眼,没有再叫我一句“老姑娘”。更没有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结束了他七十八岁的风雨人生。

  我不相信父亲就这样走了,医生无奈停止抢救后,我继续学着医生的样子用力胸部按压,想通过父女的心灵感知让父亲重新醒来。然而,任我一面按压一面哭喊,父亲节那天和父亲的对话,还是成了我与父亲的永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篇父亲念念有声的散文《父亲的鞋》成了他最后的余响。那个父亲节,成了我对父亲永远的祭奠。

  那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倾天暴雨,将我从头到脚彻底打湿。

网络编辑:张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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