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辉景

　　在清晨与夜幕的交替中，一切的存在都是恩惠。鲍吉尔·原野说，被大自然捶打并塑造过的人有自己的一套心智和语言，他们心里装的好东西都不可用金钱衡量，比如月亮和泉水。拂晓风起，耳畔净土寺的钟声响起，山那边的点点晨曦，从远处慢慢变亮。

　　在时间的缝隙里，小院依然呈现出一场悄无声息的美好。

　　院子不大，却很别致。打开陈旧的木门，一簇簇的车前草、一丛丛的鱼腥草，长得正好，攀援而上的金银花，娇羞的白色花蕊，像一条条松针，撑开薄薄的花萼，从花蕾里跳出来似的。银白的花瓣向后微微卷起，努力地将长长的花蕊衬托得分外妖娆。墙角的一片野菊，清瘦的身影，纤细的腰杆，顶着朵朵金黄的小花，淡雅的芬芳总是热情地晕染在风中。那株桑树呢，粗壮的枝干，沉淀了沧桑岁月，被风摧折几次，依旧在春天的怀抱朝气蓬勃，偶尔也会冒出几颗惹眼的桑葚。那些年，隔三差五，也总有邻里之间来串门，谁家的娃儿伤风咳嗽，小便短赤，肚子饱胀，连根带泥挖取几株草头，洗净，加水煎煮饮服，清香入怀，自然而然小症状就痊愈了。

　　秋收以后，总有一些秕谷散落在院落的一角，无疑成了麻雀的小天地。它们总会互相成群嬉戏，叽喳叽喳的叫唤着，机灵转动的小脑袋瓜，以极快的速度飞起又落下，闪动的身影犹如魔术般的变幻。很多时候，几个熊孩子屏住呼吸蹑手蹑脚靠近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倏地，一阵风般地疾飞，瞬间秒杀了完美画面。

　　小院只有一个模样。伴随它的影子飞得那么快。

　　在我的记忆中，若是遇上下雨天，更喜欢游走在小院的屋檐下，邀一同龄总有忙不完的新鲜活儿。看着雨滴顺着檐角开始滑落，心底就会滋生出一些热乎乎的创意。曾经偷偷拿饭碗一字排开，看雨水渐满，然后挤进各种颜料搅拌，只见银白色的弹跳水花在碗中欢快地盛开成彩色的花朵，而我们散漫得如此惬意。曾有段时间，一想到老，总会莫名恐慌。后来发现躲小院看雨也别有一番闲趣，雨气笼罩着薄雾，看细密的雨脚如丝如线。

　　三十年后的某一天，院子依旧敞开着，外婆一边翻晒着姜片，一边喃喃地对我说：“这是九蒸九晒的姜片，姜是自己种的，是自己用柴火烧饭蒸煮的，下次可能就晒不动咯。”一片片金黄的姜片，风中飘散的白发，平静流淌的安详。小院的人啊，这里的一角始终生长着善良与温暖。

　　黄橙橙的橘子，清香扑鼻。真好，我还可以来到小院的身旁。等我有空，再把所有的故事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