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印

　　清代学者全祖望在《宋元学案》中提出：“平阳学统，始于先生兄弟。”谓平阳学统始于陈经正、经邦(二陈)兄弟，即起始于北宋末期(陈经邦为宋徽宗大观三年即公元1109年进士)。何谓学统？根据一些学者的研究，中国学术史上所说的“学统”概念，形成并兴起于宋代。在理学家看来，学统是通过学问而承传道脉。“学统”概念是在“道统”概念的影响下产生的，是描述儒家学术或中国传统学术的学术体系、学术宗旨并体现为“学之源流派别”的概念。但一般认为，“学统”本来有“学术正统”与“学术传统”两种涵义，而区域学统的涵义则主要是“学术传统”的意义。

　　作为区域学统，平阳学统真的起始于二陈吗？其实不然。平阳诸旺族多有世学，各成统绪，下面拟主要从林景熙相关文章论述中加以剖析。

　　城西周氏。林景熙《鞍山斋记》：“周氏族居其下，箕裘《诗》《礼》，逾二百年。”鞍山斋主周景颢，宋末进士，平阳城西人氏。其堂叔父周元龟，曾任朝请大夫，著述颇丰，堪称一时名士。周氏诗礼传家，自可谓学统。该文约作于南宋恭帝德祐元年(1275)，上溯200多年，为公元1050年左右，即宋仁宗年间，比二陈约早六七十年。

　　宋桥宋氏。林景熙《宋景元诗集序》：“文有绪。宋氏自学稼公嗜古而文苗焉；其子潜室秀于乡；至云海少师，乃硕其获。厥后平斋、西廑诸老，茂学摛词，不以水旱辍耕，由是先畴日益辟。今芹渚翁字景元，则其九传也。”所谓文有绪，正合乎学统之说。学稼、潜室、平斋、西廑，均不知其名，但可知宋氏代有才人，学风颇盛。而云海少师即宋之才(1090-1166)，则是其中的佼佼者，有《云海敝帚》五十卷。该文约作于元世祖至元二十二年(1285)，宋景元为学稼公九传裔孙，按一世30年计，倒溯九世约270年，约摸公元1000年，即宋真宗年间，比二陈大致早100多年。

　　南湖薛氏。林景熙《二薛先生文集序》：“薛氏世学，盖三百年。最后玉成公学于慈湖杨敬仲，刊华据实，犹程门馀绪。”玉成公，即薛凝之(1141-1214)，字季常，堂名玉成，号南湖老农，平阳南湖人。其子薛据，并有文名。薛凝之从学于慈湖先生杨简，而杨简是象山先生陆九渊的弟子，其学术可溯源至程颢，故云“犹程门馀绪”。但薛氏又另有世学，代代相传，自可称学统。其上溯300年，为公元900年上下，已是唐朝末年，比二陈约早200多年。

　　城西孔氏。明苏伯衡《故元吴江州儒学教授孔公墓志铭》：“公讳文栩，字周卿，孔子五十四代孙。后唐同光二年(924)，讳桧者自阙里避乱来居平阳，历十世而至宣义郎、漕举进士伯奋，无子，以从兄赠承事郎缶之第三子漕举进士、承信郎、淮北提刑干办官贵明为子，生释褐进士、迪功郎、淮北路帅干淇孙，公之父也。母夫人周氏。公生而宋亡，未成童，刻意为学，迪功府君器之，使受经于乡先生林公霁山，学诗于安固张公湛江。”这段文字，不仅厘清孔氏南迁至平阳的脉络，且其世学也大致可见端倪。孔文栩虽从学于林景熙，可知乃学子择良师及转益多师而已，同时必受自家世学浸润。且孔氏世为学官，对平阳学统的形成与发展之重要影响，更是不言而喻。其伊始比二陈也早了200来年。

　　丰山陈氏。林景熙《宋贡士晋斋先生陈公墓志铭》：“横阳丰山陈氏，渊源文献世其家。自左厢兵马使传十有二叶，而至贡士公。其间或隐或仕，虽仕或不显，若啬于天矣；而名父子，难兄弟，哲夫懿妇，先后一门。铭其墓者，皆当代巨笔，而龙泉叶公铭之再。”横阳丰山，现有上丰山与下丰山，在平阳县鳌江镇塘下村与厚垟村一带。龙泉叶公即永嘉学派集大成者叶适，因其祖上迁自龙泉，故称。从这段话可知丰山陈氏世学颇为昌盛，可谓人才济济，且与当时学术大家多有交往。该文约撰于元大德戊戌年(1298)，时陈晋斋以八十岁卒，倒溯十二世，大致也已是公元900年左右，比二陈约早200多年。况且所云左厢兵马使，还不一定是其世学肇源者，渊源更早也未可定。

　　从上述可知，全祖望论平阳学统起始，实为不明就里之信口开河，原不必当真。至于平阳学统究竟始于何时，则有俟高明，本文不作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