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雁夏

　　多年前，学校有位打扫卫生的老伯。我不知道他确乎是年纪大了，还是素来操劳，总之瞧着很苍老，而我又无从得知他的姓名来历，只好称他“老伯”。

　　他的模样，总让我想起杨绛先生笔下的老王，那样瘦高的个子，伛着的身子僵僵的，走路都不怎么灵便，一步一顿，蹒跚不定。似乎，他的骨头都硬化了。我真的不能想象，他这样的身子骨，怎么完成每天的任务——扫地、倒垃圾，有时也搬桌椅。有次我见他背着一张课桌朝楼下走去，腰弯得很低很低，心里有股莫名的纠结，唯恐他的腰会折断。

　　我恍惚听说他是有子女的，又好像觉得没有。若有子女，总不至于这样扔下老父不管吧。倘若真有子女，至亲在侧却无法指望，那真是人间惨事，倒不如孤身一人落得自在。

　　他步履维艰的身影，每日都穿梭在校园里。我不知道他的姓名、来历、年龄，不知道他的经历。或许，他也有过快乐的童年，父母视他如珍如宝；或许，他也有过绚烂的青春，身高八尺，意气飞扬；或许，他至今还在怀念曾经的美好。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哀愁。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否有过辛酸，是否有过梦想，是否有过抱怨。我只知道，他每天准时地来倒垃圾。

　　我不知道，学校里的日常工作会不会让他感觉辛苦。我只知道，随处可见的乞丐大多比他健硕年轻。或许，他失去了青春，失去了体力，失去了健康，但从未失去自食其力的尊严。我也不知道，偶尔泛起的怜悯是否纯粹多余。或许，他从不觉得自己生活困顿，他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同情。只是，那样简单地完成每一天的工作，然后，简单地等待新一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