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荷花

　　晚饭后，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她有些嗫嚅：“荷花，现在有空吗？”“怎么啦，老妈？”“你爸在搬木材的时候手指被倒下来的木头砸中，现在在医院。”我的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恐慌，还有心酸和小小的愤怒。想问母亲，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怎么去了医院才告诉我？父亲是怎么去的医院，到底伤势如何？老是怕担心拖累子女，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电话给我们！

　　在一旁玩耍的女儿见我要出门，也一定要跟着。到医院10分钟的路程显得如此漫长。到达医院后，弟弟已经陪在父亲身边。父亲斜坐在骨科急诊门外的长椅上，面色苍白。左手大拇指包着厚厚的纱布，有鲜红的血洇出。医生正在里间给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接骨，他的哭喊声回荡在夜晚医院长长的走廊上。

　　父亲虽然63岁了，因平时喜欢练习南拳，印象中总是身体强壮，精神抖擞的，此刻却像忽然老了十岁。年轻时候浓密的黑发已经变得稀疏而花白了，额头刻上了深深的皱纹。而我竟然没有发现父亲的苍老。

　　小时候我体质差，总在夜里发烧。村里一个赤脚医生住在离我家极远的地方，要经过一座有着茂密树木的小树林，还要走好几里的地。父亲背着我，母亲跟在后面。淡淡的月光照下来，眼前是望不到边的稻田，青蛙在田间鸣叫，父亲稳稳地背着我，双手大而有力。我虽然发着烧，心却是安的，甚至希望就这样一直趴在父亲背上，一路走下去……

　　里面的男孩包扎完毕，轮到父亲了。医生让父亲坐在一张长椅上，将父亲大拇指上裹着的纱布一圈圈解开，露出了血肉模糊的指甲盖。三分之二的指甲盖已经被砸烂，剩下的都嵌到肉里了。为了以后的指甲长得好，医生建议把剩下的指甲一起拔除。父亲已经缩成一团，眼睛紧紧地闭着，呼吸急促起来，面色更加苍白了，额上更冒出了冷汗。我忽然想起，父亲是晕血的。疼痛加上汩汩冒出的血，父亲几乎快要晕倒，我紧紧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医生为了方便操作，让我和弟弟到门外等候。我忽然有点后悔把父亲一个人留在房内，他是如此虚弱、如此害怕，我应该争取跟医生多沟通下，留在父亲身边，给他点力量。就像小时候我们害怕打针，父亲和母亲拉着我们的手给予我们安慰和力量一样。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门诊的门终于打开了，父亲的手指重新包扎完毕，脸色也恢复了很多。我们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岁月渐逝，皱纹爬满父亲的脸，他的背不再宽阔，强而有力的手也变得不再强壮，也不复年轻时候的胆量，越来越像个小孩般无助。他渐渐老了，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编辑 吴赛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