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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东西可寄顽,西山赏尽复东山

2016年09月19日 10:43:43 来源:平阳新闻网

  清中叶平阳城西雅山村的苏璠家族是一大户人家,是当时平阳名副其实的首富。据说当时其家族共有一万多亩田,向政府只报九千九百九十九亩,可以免掉派捐等事。民国时平阳江南最大地主陈倬甫也只有三千亩,晚清宋恕家有两千亩,可见苏家非同一般。当其全盛时期,从现雅山村到西门直街西端水塔村的雅山桥头,这段路上都是苏家的长廊。他们老家在南港观美(现属苍南县),到苏璠,他们已是第四代,刘绍宽《厚庄日记》民国二十一年四月十九日中有一段考证:

  马鞍山

  其母清晨出外洗菜,为虎衔去,只剩一股,另葬观美茂竹温家后门坑山,坟碑泐有男廷锡名。廷锡伤其母之死于虎,决意迁居雅山,为雅山第一世祖。世传有哭母诗十余首,今已无传。其弟公瓒,字世璜,为继母朱氏所出。其子日新、日章,石缘即其孙也。今考雅山《苏谱》,公佩讳桢,邑庠生,母蔡为虎所戕,子日新、日章。新妻吴氏与子允厚、允博,同日章迁居雅山。石缘,日章孙也。无廷锡名,殊不可解。再按德三函,云其子日新、日章,正谓公佩之子,母蔡氏亦与谱合,惟公佩名桢,不云廷锡,岂后改名欤?廷锡之图章,明有“雅山”字样,则其子妇迁雅山时,廷锡实未死,与俱来,可知矣。

  苏家的祖墓位于万全平原上的一个风水很好的地方,在茶亭与上呈之间,茶亭山向下延伸,有龙颈之称,前面二条河是龙须,其墓刚好是处在龙珠的位置,是个龙穴。因苏家与一外地人结冤,此人在这个墓的河对岸龙颈处造了一个茅坑,杀掉这条“龙”,破掉风水,从此苏家败落。“前门打死人,后门给火焚”,说的是苏家有个女仆,其儿子在屋前被人打死,她慌张跑出来,不料后面起火,房子被烧的故事。这些有传说的成份在内。

  苏椿是苏璠的族兄弟,苏璠大他十七岁,曾目睹耳闻了苏家的兴衰,他写有《上留田》这种诗题的诗,《上留田》一般用来专写兄弟纠纷。刘绍宽在《马鞍山人诗草序》中说:“尤奇者,……山人诗无一语及于石缘”,据说他们上辈人曾有纠纷,所以很少写到苏石缘。诗集中有好几首隐隐约约写苏家的事,如“何必寻巢怜旧燕”、“梁燕不知人事变,寻巢还向窦家迷”等,尤其是《谒拜先茔,怆然感咏》诗:“拜罢先茔泪暗吞,两家三向恨难论。伊谁不肖甘偏僻,我自无闻愧子孙。寺近那禁钟鼓响,门哀何补鸟乌恩!松楸且喜枝柯健,尽解凌云荫本根。”诗中的寺是宁国寺,在城西甸垟山。《悼侄妇某氏》:“堪哀鬻子无三月。”连儿子都卖掉,真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苏宅老屋

  民国四年,刘绍宽和朋友到雅山访苏、吕、鲍三处故址,“今皆一片荒地而已”,并写了一首《和鲍拙中过雅山有感》五古诗,其中道:“百年终为墟,苏氏继斤斵。三度阅沧桑,四朝感兴仆。”正如苏椿在《雅山本赵奥地也,不知何时易以今名,偶读林霁山先生〈别业〉诗,慨作》:“赵奥当年岂赵家?霁山心事寄无涯。而今故址荒凉甚,那觅冬青一树花!”《厚庄日记》民国二十年一月廿二日载:“陈次泉来,言雅山苏姓子孙拆卖其祖坟,其弟鸿鉴已诉之警察,请制止,乞余加函,许之。公安局派警士来,云往提苏如荣矣。”连祖坟都拆了拿去卖,可见其家族已是穷困极了。现在雅山已没有苏姓人,据说有后代在美国。

  “若问我生涯,茫茫只在诗”(《戏答》),又“笑凭诗作谱,非是事高吟”(《春暮》)。从他的诗中看,他的活动中心在城西,“叠叠屏风树未黄,摄衣与客上层冈”。东,他只写到东门山,《登东山绝顶,望梅作》诗:“更把谢家好诗句,相将唱乐御风还。”等。南,只到荆溪山,因其大女婿王大中家住此处,“霭断钱仓孤塔露,峰迷铁岭乱云遮”,“何当养取筋骸健,雁荡仙姑一一游”,连钱仓、南雁都没去过。北,只到瑞安,孩提时到过温州,可能跟随苏石缘他们拜访过项维仁,《题永嘉项果园先生遗稿》诗:“文采风流是我师,追陪尚忆少年时。一编《大学》殷勤嘱,悟得初心悔已迟。”虽不中,也不远。

  在清朝时的温州地区,苏椿前面主要有项维仁、张綦毋等名诗人,元、明还有林景熙、陈高,有这些参照,他要在创作上突破前人,这无疑是个挑战。他取法于六朝的陶潜、大小谢等,下及杜甫、李白、苏东坡兄弟等等,“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杜诗)。“不名一师”,各取所需。有的古诗句子长达将近二十字,非常句健,显然是学杜甫的古体诗。其五言学《昭明文选》体,“五言传鼻祖,或是子卿支”,苏子卿即苏武,苏椿在此诗集中充分运用了“切姓”的手法,与他同姓的,如苏秦、苏轼等,他都采摭到自己的诗中,自己女儿也取名苏蕙(十六国时前秦女诗人苏蕙,写回文诗)。其《山中即事,四用前韵》诗道:“倘能家学续坡仙,迈过适迟终望尔。诗人岂果坐诗穷,诗到工时囊任空。”把自己的四个儿子与苏东坡的四个儿子迈、过、适、迟联系在一起,而且表现了为诗而诗的达观。

  苏璠藏书甚富,苏椿也应该有不少书,“百部藏书哀故纸,几经续断几经雠”(《四十自述》)。其表叔鲍平君有一部清著名骈文家吴榖人集,他借来准备读,可时间一长,主人来函索书,他才匆忙批阅,“恋恋不息,有如将别”,“书不负人,人其负书”,“不是书淫者,缘何久不还”,“但怜相处久,临别可无言”,及其生动地抒写出一个爱书人的心情。“非是夜阑犹秉烛,此生尚欠读书功”,他博览群书,孜孜不倦,读《庄子》、《黄庭经》,读《楞严经》、禅宗的传灯录……

  黄群敬乡楼所藏《马鞍山人诗草》钞本

  于是他就在林景熙等名人曾生活过的城西这一片富饶的土地上辛勤“耕耘”,专写田园,规模范石湖、杨诚斋两家。其《即事》诗道:“好鸟啼残午梦赊,日长无事独煎茶。非关颂酒将关闭,怕有人来碎落花。”即脱胎自杨万里脍炙古今的《闲居初夏午睡起》二绝中的一首曰:“梅子流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上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分春日、晚春、夏日、秋日、冬日五组,每组十二首,苏椿的诗集总体上也是这样的结构。钱钟书先生在《宋诗选注》中说范成大是田园诗的集大成者,分春夏秋冬四季,苏椿也是如此。苏椿《马鞍山人诗草》应是我们这里田园诗的集大成,风俗岁华,经营草木,乡居琐事,等等,描绘出了立体的城西,不仅仅是齿牙伶俐而已。如《舍北杂兴》《村西漫述》等。又如《雅山四贤诗》,写周元龟、陈梦诗、林景熙、吕洪。

  集中《销寒杂咏》小序道:“岁将暮矣,竹窗纸帐,灯火荧然,独坐无聊,闷怀日积。步兵胸中块垒,惟酒可浇,予不善饮,遂易以诗”云云,共三十六首。又《销寒续咏》小序道:“旧债已毕,屈指年无数日矣。诸家务,儿子辈虽少,颇皆能粗理,余非卧即吟”云云,共六十首。从这些众多的组诗中,可以见出作者耽于诗,也可以体验作者“缠绵思尽抽蚕茧,婉转心伤剥后蕉”的惆怅情状,富有文学性。

  《马鞍山人诗草》的发现,是比较偶然的。据《厚庄日记》记载,一九三六年四月的一天,刘绍宽与孙诒让的儿子孙孟晋同去中山纪念堂,校对自己就要登报的一篇文章,发现了此书,他在日记中说道:“孙孟晋来,与同至中山纪念堂,校《浙瓯日报》副刊《书朱文昭纪年总辨后》,见平阳苏椿《马鞍山人诗集》,竟不知苏椿何字,为雅山何人,《平阳县志》未收。”从此他对苏椿发生了兴趣,托好友黄梅生查讯,并把此书选进了他当时负责整理的永嘉区先哲遗著中,并为其作序。同年《厚庄日记》五月廿三日:“校苏椿《马鞍山人诗钞》两册毕,苏系雅山人,在石缘先生后,未知其家世,余修《平阳县志》时未见其书,遂致失收,容俟取苏谱考之。”又六月八日:“校苏椿《马鞍山人诗草》二十余叶。梅生信来,苏谱有苏椿育、熙育,皆石缘之从兄弟。熙育,庠生,道光丙午堂备。椿育,国学生。按,椿育即苏椿,熙育即诗中所谓苏熙也。然诗中并不及石缘,据梅生闻老辈云,石缘有与房内涉讼不睦者,恐即此家。”。

  可见刘绍宽先生校过此书。又据《王海髯先生年谱》“二十六年,六十二岁”载,《马鞍山人诗草》也正是王理孚先生校勘平阳先哲遗稿中的一种。黄群敬乡楼所藏地方文献非常丰富,《马鞍山人诗草》也有《溯初汇书》钞本,是抄自瑞安孙家玉海楼。钞本前有志林飘逸的题记,断定“马鞍山人”为瑞安人。志林即瑞安著名书法家、金石学家杨绍廉(1864-1927,字志林)。后来刘绍宽先生考定为平阳人。

通讯员 陈骋 编辑 吴赛露

网络编辑:周昌均

老屋东西可寄顽,西山赏尽复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