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网通讯员 徐宏图 编辑 郑振国

　　今年清明节，杭州戏剧界有许多京剧爱好者到西湖杨公堤盖叫天墓祭奠，献上五颜六色的鲜花，我想温州戏剧界应该也会有很多人去陈美娟、陈茶花等表演艺术家的墓前祭拜吧。作为乡人，我最思念的还是陈美娟，从小就是观看以她为台柱的《白蛇传》《双狮图》《百两金》《樊梨花》等和剧传统戏长大的。尤其是她主演的《白蛇传·断桥》，早已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尽管转瞬间已过了半个多世纪，至今仍记得这样几句唱词：“下得金山，恨悠悠；想起往事，泪暗流。恨呀恨法海，无端寻仇，苦苦与我做对头。平白无故施恶计，生生拆散我夫妻俩分手。”

　　陈美娟，1934年出生于平阳宜山(今属苍南)。她的“蛇步”表演令人叫绝。《中国戏曲志·浙江卷》“断桥”条载：“1954年，首先由平阳婺剧团在浙江省首届戏曲观摩演出大会上演出，陈美娟饰白素贞，以其独特的‘蛇步’和‘打裙’以及许仙的逃奔、扑跌等表演受到好评。同年，该团经过加工，仍由陈美娟饰白素贞，参加华东戏曲观摩大会演出，获演员一等奖。”颁奖之后，田汉、梅兰芳、周信芳、白云生等大师，在浙江省文化局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剧组的驻地看望了该剧演员。梅兰芳先生一进门就赞扬陈美娟说：“你演的《断桥》比我演得好，这(蛇)步子我不会走。”田汉除了称赞她的“蛇步”外，还说：“那一点一抱(指白素贞用右手食指点许仙脑门，许仙往后一仰，白娘子上前一抱)演得不错，想抱又未抱，把白蛇的内心世界，表演得淋漓尽致，意在不言中。”从此，“蛇步”即以戏曲表演独有身段与特技的专用名词载入史册。《中国戏曲志·浙江卷》载：

　　蛇步，和剧特有的步法和身段。双手各执彩裙一角，向左右上方举起，上身挺直，两腿靠拢，蹶臀收腹，双膝略屈，脚跟与脚掌分先后着地，碎步向前行走。行进时，必须左右斜走成“之”字形曲线前进；同时身子高低起伏，高时踮脚，膝仍微屈，低时微蹲，身仍挺直；全身亦作“之”字形左右扭动，有如蛇身。蛇步的要领是三“曲”：步法“之”字形左右曲线进行，两腿“之”字形上下曲线起伏，身子“之”字形左右曲线扭动。《断桥》表演用此技。蛇步有时亦可横着走，有时可加小跳步，以示游动时的猛劲。如《断桥》中小青追许仙时，突然小跳步，身子先半蹲，迅即全身由低到高扭动，至踮脚伸颈，脖子急速左右扭动，酷似眼镜蛇前半身突然竖起，寻找进攻目标。此技为和剧陈美娟、陈娟弟，婺剧倪志萱、金凤茶最擅长。瓯剧与宁波昆剧亦采用之。

　　华东会演后不久，陈美娟一度被调入团部设在金华的浙江婺剧团，由于和剧唱腔及表演与婺剧很不相同，一时间无戏可演，几乎要断送了她的艺术生命。尽管如此，陈美娟在金华期间依然千方百计地发挥自己的特长，将最拿手的剧目《断桥》表演特技“蛇步”“蛇眼”“蛇形”等，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浙江婺剧团与金华市婺剧团。

　　1962年秋，浙江婺剧团应邀携此剧晋京，被周恩来总理指定在人民大会堂为招待朝鲜副首相李周渊专场演出，后又在国务院小礼堂、怀仁堂等多处演出。周总理观后说：“我看过许多剧团演出的《断桥》，你们是最有特色的。”中国美院鲁鸿基教授观后则赠诗曰：“檀板新声上碧霄，婺州儿女最妖娆。怀仁堂里曾亲许，此是天下第一桥。”此后，《断桥》以“天下第一桥”驰誉天下。然而，浙江婺剧团始终没有忘记演出取得成功首先把归功于该剧创始人陈美娟。连白蛇饰演者倪志萱、青蛇饰演者朱珠凤、许仙饰演者李永兰等均一致认为，若没有陈美娟无私奉献与悉心传授，婺剧《断桥》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她们回忆道，陈美娟老师采用口授与身传相结合方法传授其艺。时而演白蛇，时而演小青，时而演许仙，集三者于一身。演白蛇时，走着“蛇步”上场，时而蹲身，时而伸颈，时而云步，时而蹦蹿，有如腾云驾雾，彩蝶飞舞，这是蛇形的摹拟与美化。演青蛇时，张开薄绢制成的裙子，俗称“打裙”，与白蛇构成一白一青，钩于两袖，双手高举而行，宛如展翅彩蝶，飘荡双飞。见到许仙时，一声“哪里走!”，手持青锋箭，怒目圆睁地追上。追到时，亮开裙子一转身，突然双腿纵起，脚尖踮地，扭身往上直蹿，并急速扭动脖颈，瞪眼三晃，一剑刺向许仙。小青的表演，融武旦、武生和武净的动作于一体，形神兼备。演许仙时，突出此角文武、刚柔、动静的结合，重头戏在许仙再次与白蛇、青蛇相遇一场。一上场先用“飞扑虎”从侧幕高蹿而出，向前滑十余步，接着再以几个“蹉步”加“吊毛”，以表现其惊恐慌乱之状。三人相遇以后，青蛇怒刺，许仙惊避，白蛇卫护，姿态万千，令人称绝!

　　有关陈美娟在浙江婺剧团传授“蛇步”经过，《婺剧简史》有专条介绍，在“蛇步蛇形”一节说：“解放后，表演《断桥》白娘娘和小青的演员已有好几代。最早的要数陈美娟和陈娟弟，其后有徐汝英和金凤茶、刘玉莲和江淑英、倪志萱和朱珠凤、方磊和龚健、方晓蓉和金国娟等。她们表演的‘蛇步蛇形’。保持着浓郁的婺剧特色。”又单独为陈美娟立小传说：“陈美娟，温州人，1934年出生，九岁进胜福连班学戏……扮相漂亮，咬字清晰，行腔婉转，表演细腻，善于运用传统特技蛇步、蛇眼等，敢于创新。陈美娟曾一度被浙江婺剧团借用，直到1956年5月才回到平阳和剧团。她在浙江婺剧团虽然只有几年，但对婺剧却作出了贡献，被誉为‘天下第一桥’的婺剧《断桥》，就是她创始的。”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1994年，温州文艺界为长江洪灾举行了一次赈灾义演，年过花甲的陈美娟登台演出《断桥》折子戏，其精湛的表演依然折服了在场所有的观众。然而，那是陈美娟艺术人生的最后谢幕、息影之举，此后即养病在家，直至逝世。如今，德艺双馨的和剧表演艺术家陈美娟离开我们已有9年，曾红极一时的温州和剧也在各种艺术的激烈竞争中濒临消亡。然而，陈美娟创新的“蛇步”艺术却依然活在瓯剧、婺剧、昆剧等剧种中，尤以婺剧为盛。前不久，由中宣部和文化部共同主办的“2016年新年戏曲晚会”在流光溢彩的国家大剧院举行，入选的剧目中就有浙江婺剧团的《断桥》，分别由“二度梅”得主陈美兰、梅花奖得主杨霞云、白玉兰得主楼胜，分别饰演白蛇、青蛇和许仙。观众从陈美兰表演“蛇步”时双腿微曲并拢，以足尖和脚跟的软步曲线而行，行时上身和脖子作上下左右扭动，轻盈婀娜，姿态优美的动作中，依然可以窥见当年陈美娟的舞台身影与神韵。该剧导演徐勤纳告诉笔者说：“陈美娟当年在团里手把手教戏时，我还是个小青年，我们都得到她的教益。万变不离其宗，《断桥》有今天，‘蛇步’有今天，首先要归功于陈美娟老师。”

　　(温州瓯剧团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