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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 慢

2016年05月25日 14:13:25 来源:平阳新闻网

  首先请容我大段地引用下面这些美丽的文字:

  “阿婆,我要这一束!”

  黑衫黑裤的老妇人把我要的二十几支桃红色的玫瑰从桶里取出,交给小孙儿,转身去找钱。

  小孙儿大概只有五岁,清亮的眼睛,透红的脸颊,咧嘴笑着,露出几颗稀疏的牙齿。他很慎重、很欢喜地接过花束,抽出一根草绳绑花。花枝太多,他的手太小,草绳又长,小小的人儿又偏偏想打个蝴蝶结,手指绕来绕去,这个结还是打不起来。

  “死婴那,这么憨馒!卡紧,郎客在等哪!”老祖母粗声骂起来,还推了他一把。

  “没要紧,阿婆,阮时干真多,让伊慢慢来。”

  安抚了老祖母,我在石阶上坐下来,看着这个五岁的小男孩,还在很努力地打那个蝴蝶结:绳子穿来穿去,刚好可以拉的一刻,又松了开来,于是重新再来;小小的手慎重地捏着细细的草绳。

  淡水的街头,阳光斜照着窄巷里这间零乱的花铺。

  回教徒和犹太人在彼此屠杀,衣索匹亚的老弱妇孺在一个接一个地饿死,纽约华尔街的证券市场挤满了表情紧张的人——我,坐在斜阳浅照的石阶上,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让这个孩子从从容容地把那个蝴蝶结扎好,用他五岁的手指。

  以上是龙应台女士《孩子你慢慢来》一书的起始部分,我在书店的书架前站着阅读,仿佛被一双温暖的手牵引着,不知不觉地进入这么安静、舒缓、柔和的文字深处:努力为花束打蝴蝶结的小男孩、粗声粗气的老祖母、耐心等待的“我”,在斜阳浅照下,共同交织了一个暖融融的世界。“孩子,你慢慢来。”听起来那么简单柔和的一句,却几乎满含了母性全部的爱与智慧,散发出巨大的力量来。

  想起了一位远方朋友的QQ说说:“比慢。做一个落后于时代的人,凝视人心。”我虽然不赞同其凝视人心的目的论,也不太赞同自愿落后于时代的姿态,但我颇喜欢他对于“慢”所执的偏爱。另一位朋友则这样给自己留言:“烦恼就像灰尘。如果你愿意慢慢地、静静地让它们沉淀下来,烦恼就会像生命的积淀,让我们的心更纯净。”这是多么明澈的哲言啊。清静不为,尘埃不惹,几近于道和禅的境界了。在慢慢的耐心等待中,在静静的安心守候中,烦恼之尘自会沉淀,心境自会澄清。

  朝市山林俱有事,今人忙处古人闲。古人作画“五日画一石,十日画一水”,吟诗“二句三年得”,著文“板凳十年冷”,练字“铁砚磨穿”,从中既可以读出古人苦心孤诣的惨淡形象,也可以窥见他们不受时世所迫的从容身影,乃有了“文章不着一句空”的大自在、“一吟双泪流”的大感动。

  比如读书,我们可以选择一目十行地泛读,也可以选择反复吟诵地品读,更可以选择批注抄录地研读。就好比我们乘坐一架飞机掠过田野上空,和慢慢行走在田埂上、植丛间,二者所获得的感动是完全不一样的。慢,意味着有更多的细节可以捉摸,可以琢磨。

  最近练字,每每能从篆隶的缓速运笔中,慢慢地培育出了自己的书写节奏。小篆在平和稳定中的婉转,隶书在精密静穆中的飞动,那些微微颤抖的线条,仿佛从自己的心源流出,经由手指的小溪,涓涓倾泻在宣纸上。《书谱》所谓“神怡务闲”,大概就是让自己的身心慢下来,用合适自己的节奏书写,不为时间所逐迫,不为俗事所干扰。前些日子在通福门有缘巧遇年届古稀的章先生,他是一位淡泊不显、勤勉无闻的民间书家,追随张鹏翼先生用鸡毫笔练字自适。他即兴书一联“垂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赠我。一气呵成神完气足,笔墨神采宛然鹏老家数。这样的老人,完全在书坛之外,又完全在书法之内,他是能够谛听书法妙音的。书法,也许与大多数传统学问一样,“是荒村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钱锺书语)

  看见一位朋友为杂事无谓的奔忙,日日人困马乏,不禁替他着急和担心。若人的一生是一段从起点到终点的旅程,何必一直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完全程呢?当下,因为慢不下来而将自己累垮的例子并不鲜见。若对自己的生活方式拥有些许选择的权利,何不让自己在适当的时候缓下脚步,选择一条迂回曲折的幽静小径,从容徒步,悠游不迫。忙,是心亡。一直快,慢不下来,从某种意义来说,反而是更加快速地走向衰落。

  快,有快感;慢,应当也有“慢感”吧。我一直相信,慢感更接近于美感。试着让自己缓慢下来,是否更能显现出一种从容不迫之美、气定神闲之美、恬淡萧散之美、悄然绽放之美。

  俏不争春,迟花慢放,脚步慢慢,感动满满。一棵迟熟的稻子,慢慢垂下了头颅。

文字编辑 张贤媛

网络编辑:朱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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