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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凉亭今安在

2014年03月21日 10:50:41 来源:平阳新闻网

  一个午后,融融的秋阳沐浴着隔岸溪,我裹着一身的灿烂,伫立在埠头桥上。脚下的溪流“哗哗”有声,很悠扬,让人心静。这一溪水从遥远的深山老林里走来,一路腾挪跌宕的,不论春秋代序,款款东去。

  2005年新建的中街埠头亭

  隔岸溪,是鳌江的一条支流,它在水头盆地上穿行,不知是流淌了五百年,还是一万年。尽管眼前的溪流是这样的温文尔雅,涓涓无语,有谁知,曾经的不尽华章。怀想三百年前,这儿是百里鳌江上的最后一个商埠。中街东头,埠头殿下,鳌江潮汩汩滔滔奔腾而来,那宁波港、温州港的货轮纷至沓来,鳌江埠、钱仓埠的客轮往返不息,那宽阔的江面上,樯桅林立,一片繁华海上头的景象,早已随鳌江潮踪的渐行渐远,而销声匿迹了。唯有埠头亭依旧耸立在隔岸溪畔,印证着当年商埠的日竟千帆,商贾云集。

  1983年中街、隔岸溪上的一场大雪

  史载康熙年间,天下大治,四海晏清。北港水头街市声如潮,十里八乡的民众熙来攘往的,那时陆路交通不便,商旅来往主要依赖水路。埠头殿下的码头上,八方来客络绎不绝,上下码头摩肩接踵的。涨潮之时,不分昼夜,人头攒动。对于这样一个客流、物流相当繁忙的码头,竟无一个旅客候船及避风遮雨之所,一旦风狂雨骤,电闪雷鸣的,行路之人只能四处逃遁了,乡人不堪其苦。

  公元1717年,一个秋风习习,云蒸霞蔚的午间,中街里响起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老街人奔走相告:“埠头亭落成啦!”“埠头亭落成啦!”一份欢快的情绪在老街上弥漫着。但见黄维云、黄维诰、黄维雅三兄弟神采奕奕,忙着跟前来道贺的街坊贤达,额手相庆。新亭初立,尚无楹联,总为憾事。盐茶大使向三兄弟建言:“诸昆季皆为贡生,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乃吾邑翘楚也!亲撰亭联,意下如何?”老大维云颔首称是,遂嘱三弟捉刀,维雅欣然领命。当此际,亭间案头文房四宝已具,黄维雅气定神闲,躬身走笔。旋即成就亭联:“藉温好似被千幅,避凉犹如风满帆”、“市井繁华过客至,街衢谈笑游人来”。众人交口喝彩“妙联!”“妙联!”“好字!”“好字!”。

  1983年的金鸡桥亭东门

  方是时,有路人暗自打探道:“这三兄弟文质彬彬,器宇轩昂的,何许人也?”人群中有知情者回应曰:“黄维云、黄维诰、黄维雅三兄弟乃本邑凤卧湾人也。其素来以乐善好施闻名乡里,今为造福桑梓,方便行旅,献地、捐钱、出力于此兴建埠头凉亭耳!”行人过客莫不啧啧赞叹:“善哉!”“善哉!”

  荒废多时的隔岸溪憩雨亭

  埠头亭,三间开阔,木瓦结构,置六柱,下石上木,两层,灰瓦拱顶,临江一向,设栏为座,形制飞檐翘角,翼然,自是古朴典雅。其北临中街,南依大溪,贯通埠头,衔蒙蒙南山,拥隔岸溪十里平畴茂林修竹。亭间小憩,清风徐来,漫观潮起潮落,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岂不快哉。兹亭以立,历三百载,稠人广坐也。公元1800年九月初七,名士秦鸣雷带着平阳县丞嵇承烈的两个孩子游南雁,待钱仓埠头潮水涨后,乘坐江船连夜出发,五更时分到达水头街码头,经过埠头亭小坐后,入住中街旅舍。公元1881年,即将卸任温州太守的张盛藻,“念东瓯山水之胜”,遂微服简从,载酒为南雁荡之游。10月6日的一个清晨,一行人自钱仓埠乘船,西行五十里过詹家埠,抵水头街码头登岸。张太守闲坐埠头亭远眺,自觉“山林蔚秀,霜叶如花,石峰青绀”。1912年10月16日,被梁启超誉为“徐霞客第二”的蒋叔南,那天凌晨三时起床,五时从钱仓埠出发,冒着绵绵凉雨,拂拂西风,向水头街进发,十时到水头街码头下船,付船价七角小洋。而后穿过埠头亭,到中街“南雁饭店”进膳。饭后,雇一付竹轿前往仙姑洞,付费四角小洋,行李一挑,则索价三角。1945年5月27日上午10时许,黄庆生(1949年4月任鳌江区委书记,兼平阳县委城镇工委书记)在鳌江埠登上了开往水头街的轮船,他在船上邂逅了三名全副武装的盟军,还有两名佩戴美式手枪的翻译官,并与翻译官作了交谈。船抵水头街码头后,一行五人匆匆跨过埠头亭,随即取道中街,途经金鸡桥亭,径自向山门方向西进了。

  2005年,“海棠”台风过境,风狂雨骤,百年老亭几欲倾圮,黄氏宗亲在乡贤黄美基提倡并带头捐资下,同年冬月破土,翌年冬季竣工。埠头亭飞阁流丹,再展英姿,容光焕发地傲立于鳌水之滨,宛如百年老树开出新花,绚丽着千年老镇。

  百年水头街,凡凉亭有五。东有凤尾亭,西有金鸡桥亭,南有憩雨亭,北有新亭,中为埠头亭。北港水头街发祥于元明年间,始兴于大清康乾盛世,沿街店铺,鳞次栉比,其东起凤尾亭,中经埠头亭,凤仪桥,西止金鸡桥亭,一路逶迤五里许。“凤尾亭”始建于明万历年间(1573-1620),“金鸡桥亭”始建于清雍正年间(1723-1736),两亭分坐东西,为进出水头街的门户。那些东来西进的行路人,可稍事休息,以消除舟车劳顿。凤尾亭里有“舒凤尾”匾额,金鸡桥亭有“金溪流长”匾额。两亭均面水,建构大体相仿,皆砖砌拱券门庭,连接东西街道,以吐纳过客,亭之南北面咸青砖实砌,铺设木制栏椅,自成开阖空间,既利通风,又可御寒。门庭之上,挑檐歇山式,平铺黛瓦,亭之脊高扬,颇有拥抱意味,令每一位逛街之客,顿生宾至如归的惬意。此两处街亭,于上个世纪90年代间,因道路拓宽之需,被土崩瓦解,荡然无存,甚憾耶!

  三桥、金山洋、北山岙三村庄西绕金溪,有方圆数里良田沃土,大洋中有路通向洋心,此为水头街北接凤卧、金山洋、内外岙的唯一通衢。在这平坦的百顷原野上,无一憩息纳凉场所。每逢淫雨霏霏,而或三伏烈日,雷雨来袭,耕夫无以庇荫,挑夫无以歇脚,过客无以避灾,令人焦虑。时有凤卧湾人黄嘉箴,民国时期曾任水头振德小学校长、水头镇镇长,同苏步皋、周喟、黄光等平邑名绅私交甚笃,曾合资捐建南雁荡山爱晚亭,对创办平阳二中不遗余力,曾以自家十三亩“米桶田”,兑换“十亩丘”田,捐赠平阳二中辟为操场。其一向仗义疏财,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黄嘉箴在凤卧与北山岙通衢的岔道口,献出自家稻田,半亩见方,随即鸠工庀材,独建新亭,是年冬季落成,人称“新亭”。亭子,木构,呈方形,高数丈,亭子四围,各置四柱“一”字排开,计十二;其中另置四根石柱,方形组合,累计十有六柱。道路穿越亭中,地面铺陈片石,中空隆出为藻井,四周木柱间设横栏为坐椅,供人休憩。本亭于上世纪80年代间的一个冬夜,失火,化为灰烬,今徒留废墟。

  水头街南岸比邻南湖,鳌江在隔岸溪平原上划地穿流,中有溪头古渡。渡口两岸是广袤无垠的耕地,农人田间劳作,乡人走亲访友,挑夫掮客行经这一片空旷的田野,每当遭遇狂风暴雨,无以藏身也。有鉴于此,本邑乡绅郑瑞宰急人所急,于公元1903年开春时节,在古渡东北岸独资捐建“憩雨亭”,水头街上的人,习惯称之“溪头亭”。亭,石构,立十二柱,四米见方。亭子平顶,四周有雕花石栏,自成一方观景平台。东南北三面敞开,置石板为椅,西侧砌一堵石墙,墙外架一铁制扶梯,以便登台。石亭有一联面路,曰:“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我的外婆家住南湖姚朱村,孩提时代,每一回随父母走亲戚,途经憩雨亭,我每每登亭赏玩。但见蒲尖山巍峨如画,鳌江逶迤西来,碧波荡漾的江面上,一艘渡船在来回游弋。金凤茶园郁郁苍苍,溪头渡畔竹箭葳蕤,甘蔗林随风飒飒,连片的柑树清香扑鼻,七八点鹭鸶在深篁茂树间自在颉颃,屠户的牛角号“呜呜”地在绿山白水间流响,此情此景,自是令人心旷神怡矣。叹人事,沧海桑田,百年憩雨亭今犹在,潮踪已断,古渡无觅噫。

  埠头亭始建者黄维雅手迹亭联

  这些老街凉亭是千年老镇的百年回味,也是老镇的一种温情标签。尽管新亭、凤尾亭、金鸡桥亭已夷为平地,荡为寒烟,但无法从老街人的脑海里抹去。尽管埠头亭缺失了鳌江潮的惊涛拍岸,尽管憩雨亭已荒废多时,几成断瓦残垣,但古亭在水头街的质朴时光中浸泡着,流露着老镇的味道。人们在见惯了一幢幢冰冷的高堂广厦之后,凉亭,成为老街人对这座老镇最质感的印象和最温馨的记忆。(潘孝平)

网络编辑:谢芒芒

老街凉亭今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