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总算晴了。
以前和妻子一起开店的邻社邀请我到联山吕老师的老家聚餐,也顺便看看山野的风光。我想也好,毕竟蛰居许久了。
联山给我的最初印象缘于同学琪。那时我们正在平阳二中念高中。高考后的那个暑假,二十几个平素要好的男女同学翻山越岭来到联山琪的家。那夜,琪家新酿的一瓮黄酒陶醉了初涉世事的我们。山风轻拂,悬在梢头的圆月轻柔明亮。在大山深处的这个人家的院子里,我们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憧憬未来,品尝着甘醴般的同窗情谊。
如今的联山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经闹村埭头,右转进入小施村。公路在村落的中间蜿蜒,红桃白李一路开来,幽香袭裾。山岙间开阔的田野上,是成片成片姹紫嫣红的紫云英。车过大施,山路顿时陡峭起来。穿行在茂密的修竹间,犹如行驶在竹海的碧涛之中。依山而筑的民居,散淡古朴,在群山的环抱中,散发着悠闲的韵味。
吕老师的家坐落在上垅山脚,四面青山屏立,围墙卵石环砌。这是一座已逾百年历史的老屋。正屋背倚青山,偏房面临碧水。台阶青苔凝绿,柱子沧桑斑驳。台阶下面是一方小小的园子,园子的四周草木青青。
老屋只住着三位年迈古稀的老人。见我们到来,他们热情地招呼问候。吕老师介绍说,最年长的这位是他年届九旬的母亲。时光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岁月老去的只是容颜,老不去的是她淳朴憨厚的笑容。
吕老师他们各自忙着手头的活。我在屋角一株苍黝的柚子树旁坐下,周围很安静。信手翻看“徒然草”的《梦里花落》。温暖的文字,淡淡的忧愁,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从前。
遥想当年,寥寥的村落炊烟袅袅。椿萱在堂,稚童绕膝。一家子过着淡泊无争的生活。他们日出而作,兄弟携手扶犁耕作;日落而息,妯娌相谐门前浣衣。这是多么幽静而又诗意的居所啊!
我的老家也是这样的一座老屋。
骄阳似火的盛夏,屋边的桉树、竹梢间不时有嘹亮的蝉鸣缕缕飘来。园子里竹簟上晾晒着父亲收割回来的稻谷。我手持竹枝坐在门头的大青石上“顾鸡”(负责看管偷食谷粒的鸡雀)。二婆紧靠着柱子,坐在竹交椅上,一个劲儿地打盹。严冬时节,老人们穿起厚厚的黑棉衣坐在草垛下晒太阳。我的老太夹着烘火盘,皲裂的双手不停地搓着永远也搓不完的麻线,然后一圈一圈地盘放在篾筐里。孩子们欢快地绕着他们不知疲倦地追逐嬉闹。孩提时的记忆在老屋的屋檐下一层一层洇开,如此迥远又似乎近在眼前。只是啊,流水的光阴悄然逝去,我们是回不到从前了。
临近吃饭时,从山顶古寺烧香点灯的人们刚好回来了。他们说,山路真难走。有一个甚至走错了道,几经辗转后,才找到山寺。我突然记起一位法师的谒语:“走错的路,也是路。”世路曲折,心平,则路自平。
车行在归程中,夜幕正合,山下万家灯火。而前方的路,却似乎变得平坦了。(林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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